“赵家兄长,我看着,你好像总和小翠拌嘴……”马文齐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桌面,心里思绪万千,小翠从小与他一同长大,对他也是关怀有加,照料周到,赵家兄长温和有礼,文采斐然,两人若是情投意合,倒也是皆大欢喜,但是以赵家的门楣,小翠的身份,正室确实是有点困难,妾……
“我瞧着,小翠女郎素日里温婉贤惠,不知为何到了我这儿,一见着我就夹枪带棒的,我今儿个也是同你说多了,心里自在,便与她逗几句嘴,文齐,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便不会再这样了。”
马文齐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紧不慢摩挲着桌面的手指,小翠阿姊的确是娇蛮可爱,但倒也称不上温婉贤惠,赵家兄长觉得她温婉贤惠,约莫着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小翠阿姊平日里对待底下的人也是温和大方,多有照顾,如今一见到赵家兄长便咄咄逼人,约莫着女郎们对待自家中意的郎君都这个模样。这两个人郎情妾意……
“文齐?文齐?”赵昃延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方才问你话呢?你听到没?”
“啊?赵家兄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文齐,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兄长说说,兄长帮你。”
马文齐看了看赵昃延一脸诚恳,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他讷讷的看着他:“今儿起早了,没顾得吃饭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吃上饭,就是有点饿了。”马文齐把搭在桌面上的手收回来:“就只是,饿了。”
赵昃延叹了口气:“那,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我去催催?”
马文齐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别……”赵昃延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马文齐诧异的盯着自己的手,他心里居然有些不大愿意。他有些怕,怕赵家兄长出去催哺食是为了同小翠阿姊单独说话。
“不用催,让他们慢慢做,赵家兄长你陪我再聊一会儿吧。”马文齐自知不妥,急忙放开他的袖子,瞟了瞟空下来的椅子。
赵昃延坐过去,拉住他的手揉了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没精神了?”马文齐任由他握着,蔫蔫儿的耷拉着脑袋,嘴里依旧是那两个字:“饿了……”
赵昃延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文齐,如今连我你也要防吗?”马文齐有些慌张,拉住他的手,慌乱的解释:“赵家兄长,我并没有事防你……我就是……心情不大好……”
赵昃延郁闷的看着他,回握住他的手:“行,你不愿说我也不缠着你问了,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马文齐面皮通红,依旧嘴硬:“我真没事……”
赵昃延也不好再问了,却也不晓得再同他说些什么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赵家兄长,你如今也已是束发之年,好些同你一般大的郎君都已经娶了小君,你以后想要娶什么样的小君?”马文齐感觉自己的手被他重重的握了一下,有些不大舒服,马文齐动了动手指:“赵家兄长?你没想过吗?”
“想过……”赵昃延摩挲着马文齐的手背:“想过很多次。”
马文齐突然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不得劲了,马文齐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缩到自己宽宽大大的袖子里,袖子交叉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腿上,腰背挺得笔直。赵昃延莫名觉得眼熟,对了,他这个姿态气势简直同马夫人一模一样,果真是亲母子。
“哦,那赵家兄长想娶怎样的小君啊?”若是不晓得马文齐有些不通情情爱爱的,他简直觉得马文齐是在吃醋,想到这一点,赵昃延有些雀跃,内心不断给自己暗示,文齐也是喜欢他的。
“唔……这个嘛!”赵昃延佯装认真思考,手指摸了摸下巴,还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他,马文齐眉头微皱嘴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赵昃延越看越觉得马文齐也是中意自己的,只是这小傻子自己心里不晓得罢了。
“莫非是赵家兄长身旁的女郎太多了,赵家兄长还得细细思索一番不成?”马文齐话刚说出口就给自己惊着了,自己说话怎么这么冲?赵家兄长只不过是想了一会子,本来没什么的,可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对他这么好的赵家兄长就有了小君在一旁,日日夜夜的在一起,他就心里膈应得慌。
“文齐,你可是不高兴了?”马文齐摇了摇头,阴沉着一张脸:“我高兴啊?哪里不高兴了?”
赵昃延使劲压住翘起来的嘴角,故作苦恼忧愁:“我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我如今也到了年纪,虽说我也不是什么潘安之貌,可也端正俊朗,确实不少女郎青睐,一时间也想不好娶哪一个样子的小君……”
马文齐如鲠在喉,一团气堵在胸口犹如堵了一团棉花,憋的他牙根痒痒。正想开口,又听得赵昃延道:“我记得阿耶说过,等我考取功名了再相看,也不迟的。不着急,不着急……”
马文齐更气了,想发一通火,又不知道这团火气从哪儿发泄出来,一时间气得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憋的眼眶微红,他瞪了赵昃延一眼,“腾”的站起来,咬牙道:“不许你跟出来。”说完便打了帘子出去了。
马文齐站在院子里的榆树下面委屈巴巴的抹了抹眼泪,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正准备进屋去,一扭头撞上了人。
马文齐退了一步,紧贴着老榆树,抬头看了看赵昃延,不尴不尬的问道:“你跟我出来了?”赵昃延无奈的捏了捏马文齐头上的两个圆圆的发髻:“怎么哭了?”
马文齐伸着袖子抹了抹泪:“我没哭,谁哭了?我只是有些困了,眼睛有些干涩,这才落了泪的。赵家兄长没招我惹我的,我哭些什么。”
赵昃延突然有些懊恼,他知道马文齐为人执拗,从不与人开玩笑打趣,别介是他把自己说的混话当真了,原本想着逗他一逗,哪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背上了。
“文齐……”赵昃延刚伸过去胳膊想抱抱他,谁知马文齐躲过他,气嘟嘟的走了,不忿的打开帘子,进了屋子去了。
赵昃延急忙追过去:“文齐,我同你逗趣呢,你怎么就当了真了?”
“逗趣?赵家兄长拿我寻什么乐子,我的笑话就这么可乐?是我不对,本就是我不该多嘴的,不该多问赵家兄长一句的。”马文齐转过身正对着他,怒发冲冠。
赵昃延扶住他的肩膀,安慰似的揉揉他的肩膀:“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打趣你的,别气了?嗯?”
马文齐倒是没那么气了,只是越想越委屈,又不好再为难他,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他了。
赵昃延给他紧了紧头上绑发髻的嫩绿色的发带:“前些天,我瞧你头上戴了支簪子,怎么不戴了?”
“我姆妈说不好看,不许我戴,我还不到年纪,平白惹人笑话。”马文齐踢了踢裙边,不开心的坐下:“我就晓得,不管我怎么样,外头那些人就会拿我说笑。”
赵昃延坐在他旁边,捋了捋他的一绺头发:“都是他们不好,他们不晓得你是多好的人。”
“张家姆妈也说我是个好孩子,可我晓得那是哄我的,我知道我有顽疾,有些疯癫,可我又不傻,他们说我,我都知道。”马文齐有些倔强的抬了抬下巴:“他们才是傻子呢!”
赵昃延有些心疼他,看他这副模样却又有点想笑,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最后全化作一声叹息,附和他道:“对,他们才是傻子,咱们文齐聪慧机敏,比他们好一万倍。”
“又在扯那些个没什么用处的!”小翠打帘进来:“小厨房做好了吃食,郎君是在这儿吃,还是去厢房吃?”
“去厢房吧。”马文齐看了看赵昃延:“行吗?”赵昃延点了点头,含笑道:“你说了算。”马文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径自走了出去,赵昃延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还得哄啊!
马文齐到了厢房,一屁股坐下,也没招呼赵昃延,拿了筷子就吃,赵昃延顺手给他递了杯茶:“慢点吃,当心噎着。”
话刚落音,马文齐就瞪了他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我又不傻!”赵昃延哑然失笑,给他夹了筷子菜,这小傻子,平日里反应那么慢,怎么气性来了,反应这么快了?
赵昃延还没吃两口,马文齐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
赵昃延放下筷子拉他:“陪我再吃些?”马文齐颇有气节的甩了甩袖子:“你这么大了,还需要人陪吗?说出去,多羞啊!”
马文齐睥睨着他,颇有些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味道。
赵昃延站起来,把他摁在座位上:“我不怕羞,我就是怕你生气不理我。”马文齐动了动肩膀,不忿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同我玩得最好,我哪儿敢惹你生气?你若是不理我了,我哪儿还有靠山?”
马文齐推他一把,站起身来,横眉竖眼,阴阳怪气道:“你嘴巴这么厉害,何愁找不到靠山,以后不许你来找我。”
赵昃延还没反应过来,马文齐已冲出了厢房,回到正房,随手上了门闩,任凭赵昃延在门外敲门也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