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吗?也许他不会选择我们?”办公室里,窗帘被拉了下来,有个男人正坐在桌后的旋转椅上,他背对着身后的人,然后目光直视他前面的窗户。
窗帘放了下来,只有旁边的缝隙,露出了一点光。
“他可以不选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男人回答,“只是,我会让他做出适合我们的选择。”
身后的男人手里端着酒杯,他看见桌子上散落的资料,无声地笑了笑:“你很自信。”
“不,我只是果断,他能成为我们需要的人,那他就有用,反之,我们则不再需要他。”桌前的男人冷笑,“你饥肠辘辘,饿得要死的时候,发现你眼前有一颗果树,上面是成熟的果子,可你腿瘸了,爬不了树,你会怎么办?”
“很有趣的问题。”男人喝了一口红酒,他仔细品尝,说,“你的招待不错,这个酒口感比上一次的好多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既然得不到,那我就会把果树砍了。”男人从旋转椅上转过来,直视着他眼前的另一个男人。
喝着酒的男人走到桌前,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其实他一贯如此,他很神秘,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果然是你的风格。如果是我,我会捡起地上的石头,把果子砸下来。”男人把酒杯放下,离开了,他关上了门,门应声合上,他再也看不见身后男人阴鸷的表情。
“如果,连有价值的石头都没有呢……”还在桌子前的男人,一人处在这黑暗之中,正在自言自语。
此刻谷一远觉得浑身不适,他是一个浑身是刺的人,尤其对方故作亲密靠过来就跟要了他的老命一样。
谷一远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车一到,看见那么多人靠过来,他就立马转身上了车,又把车门关上了。
可这也不太好,他只能硬着头皮下来,走到程洛身边,怒其不争地踹了他一脚:“你自己说吧!”
坦白说,真的不知道程洛怎么会来这么一出,程洛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白了,他也就是个毛头小子,没被毒打过,算不上成熟。
可再不怎么理智,程洛也不会去做一件错事。
“我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程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说我是被骗了你信吗?”
“所以你就尾随了未成年少女?”谷一远扭头眼睛又转了一圈,等会儿?未成年少女在哪儿?
一个一米七几的留着差不多到肩的短发的清秀男生走了过来,开口却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没事,我已经揍了他一顿了,事也说明白了,我原谅他了。”
“……”真让人同情,谷一远这个时刻也选择了原谅穆洛,他咳了咳,“听说这都是误会,感谢你大度,不和他计较。”
一个小少年蹦哒着过来,然后牵住了那个清秀女生的手:“回家了。”
真就是误会,其实程洛就是以为那个短发女生拐卖小男孩,才偷偷尾随了她,结果没成想,这个一米七的女孩是练过的,还被揍了一顿。
这一回,程洛总算知道什么叫毒打了。
回去的路上,程洛还在叫苦不迭,可是他看谷一远的脸色不是很好,就没继续叫唤了,反而有点担忧:“你胃又不舒服了?”
“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谷一远可以不来,但是他来了,也许这是因为他和程洛是朋友。
因为他们只是彼此的朋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已经将他们抛弃的时候,他们也是朋友,从不彼此抛弃。
“……”苏棠洲开着车,他开了一会儿,还是在路边的药店停了下来,给谷一远买了药,这个好意很快就被拒绝了。
程洛成功花钱从苏棠洲手上又把药买过来,借花献佛,把药给了谷一远。
这个事情就很有意思,苏棠洲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谷一远虽然浑身都是刺,但是很脆弱。
有弱点的人,都不堪一击。
苏棠洲已经知道如何接近谷一远了。
这往前,其实苏棠洲连程洛的脸都不太关注,他的时间也很宝贵,宝贵到给了程洛一秒都觉得是浪费。
下了车,谷一远道过谢就走了,苏棠洲拦住了程洛,虽然认识了很久,但这还是苏棠洲第一次问程洛要联系方式。
程洛笑嘻嘻地答应了,然后郑重其事地向苏棠洲道谢,接着就追上谷一远,搂住了谷一远的脖子:“money,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成不?”
“没有下次。”谷一远可真不希望有下次。
准备回去的时候,苏棠洲坐在车里试探着打了打程洛的电话,出人意料,是个空号。
苏棠洲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他抬头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影,觉得很有意思,如果说谷一远是个刺猬,那程洛就一定是一块圆滑的石头,也许不是石头,是玻璃。
人们看见的一定只是他外表的光滑,人们触碰不到他的内部,想要真正窥探到程洛的内心,一定,只能将一整个打碎。
那时,那将不再是一件完整品,而是四分五裂的支离破碎的一堆碎片。
“谷一远身边果然没有一个善茬啊。”苏棠洲感叹了一声,还是把车开走了,他其实也不是无所事事,但他没事儿都会到这附近逛一圈,毕竟,他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谷一远。
回去的时候,苏棠洲还看见了谷一远忘记带走的那束花,一束精心摆放的卖品,刚开始还是最好看的时候,可能谷一远路上太着急,把花给忘记了,不知道压到了什么。
这束花如今有点打蔫了,这是一束白百合。白色的花,表示哀悼。
回了住处,谷一远坐在沙发上,他琢磨来琢磨去,越想想气,然后哀其不幸:“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程洛,你这一天天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一远,你今天格外暴躁啊。”程洛寻思着自己犯的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大事,他有点莫名其妙,以往谷一远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谷一远揉了揉太阳穴,“你究竟去做什么?尾随只是因为你偶然路过吧,那证明你出去另有目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问了也没有意义,这是他们俩彼此的警告,这是在告诉对方,到此为止。
这就好像他们各自的领域,他们藏有各自的秘密,这个信号在说,不要继续追问,该停下了。
于是程洛说:“我感觉出了一身汗,我先洗澡你不介意吧?”
“你去吧。”谷一远松了一口气。
谷一远又把“夜行者”的档案拿出来看了看,他也看了三个伤亡者的资料,其实这三个人没有共通点,对于暴食者来说,人类的记忆和感情都是食物,除了没什么记忆的婴儿和老得什么都记不清的爷爷奶奶,其他的任何人,都可以算做他们的对象。
只是,三个伤亡者,谷一远都很在意。如果是单纯的猎食,为何要伤人呢?
难不成,是已经出现了“异化”的症状?
化物们如果不能稳定猎食,饥饿会使他们的情况恶化,届时,他们失去理智,会“异化”,变成更加可怕的存在。
管理局每天都在清除“暴食者”和“异化者”,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过程,看不到尽头。
谷一远正坐在沙发上,他养的猫忽然跳上来,在他腿上转了一圈,然后选择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下来。
“你可真是会享受啊。”谷一远笑了笑,把档案收了起来。
化物们的外表和人的差异并不大,擦肩而过的男女老少都有可能是化物,一般人察觉不到,其实谷一远只有“滞地”展开的时候能感觉到异常,一般来说,他也认不出来。
很奇怪的是,“化物”们之间却很容易能察觉彼此的存在,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能够辨别的特质的。
比如那一日,巷子里,那个少年说的“印记”。
只是打个比方,这件事还有待核查。谷一远把猫赶下去,然后准备出去转悠两圈,毕竟那是个“夜行者”,他得配合对方的时间行动。
谷一远出去,正好撞见程洛湿着头从浴室里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气氛和往常一样,程洛先开的口:“money。你要出去?”
“嗯,新买了猫粮,一会儿你记得喂猫。”谷一远扔下这句话就换了鞋准备出去了。
“不要熬夜太晚了……不然你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就毁了……”谷一远关上门,把程洛的声音隔在门后边。
那不是什么“引以为傲”的脸,谷一远不太在乎,程洛比他更在乎,常常苦口婆心说,除了这张脸,谷一远就一无是处了,要善待自己。
谷一远出去,在附近转了转,他看看时间,也走不了多远,下次是不是要借点交通工具好?
可是谷一远还不会开车,他还没学过,电动的倒是会,正想着,从头顶飞过去了什么,从月光投下来的影子看,那明显不是一只鸟。
夜里泛起了风,带着凉意,谷一远看着黑影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