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所内。
宗主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周围有九位长老依次排开,拿着拂尘的刑院长神情严肃,似乎在等什么人。
岭安独自一人踏入审判所,目光扫过殿内,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师兄。”
他在堂下站定,对宗主微微行了一礼。
宗主的表情逐渐缓和了点,他吸了一口气,扶着额头说:“你来了。”
“何事让师兄如此阵仗?九位长老齐了,竟连我也叫了过来。”岭安轻笑。
宗主无奈道:“知道你喜静,本是不打扰你的。但是事关重大,我也想听听你的主意。”
“愿为师兄分忧。”岭安收起折扇,应声。
宗主松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刑院长,后者对他微微点头,公事公办地说起事发经过。
“半月前,我宗新一批弟子进行例行测试,由新任少宗主带队,进入测试秘境。”
岭安知道这个。
他还知道,在秘境中,温云尽职尽责,但底下的弟子个个想争头功,对温云让他们走在一起的决策很不满意,趁温云不注意时分崩离析,又由于自大闯入了测试中明确不让进入的区域,触动了密林深处的巨大妖兽。
最后,温云和巨兽决一死战,击败妖兽,意外吸收了妖兽内丹,陷入昏迷。
澎湃的灵力差点将温云的经脉撑断,但恰巧因为之前打神鞭的折磨,温云的经脉十分强劲,越级吸收了整颗妖兽内丹,实力大增。
这是后话,如今,温云刚刚醒来,内丹的炼化是个很缓慢的过程,所有人只记得在那一战中他击败了妖兽,然后昏了过去。而见证这一幕的只有那几个犯了大错的弟子。
为了不受罚,他们扭曲了事情真相,真相变为温云为了狩猎巨兽抛下他们进入密林,结果被妖兽重伤,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救出了温云。
虽然这种谎言在温云吸收了那颗顶级妖兽内丹后就会被立刻识破,但现在嘛...
“...综上所述,温云身为我宗少宗主,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应为众人做出表率,也应正视自己的错误,故在此提出,将温云囚入弟子谷三月,以做惩罚。”
岭安听完,手中折扇轻摇拍在掌心,笑道:“如此甚好。”
宗主点点头:“既然师弟也赞同,那么...”
“不过,师兄。”岭安笑着打断了宗主的话:“温云既是重伤,又刚刚苏醒,直接关入弟子谷,恐对身骨不益。”
“如此,师弟有什么法子?”宗主皱眉道。
岭安不答反问:“不知温云是否知晓此事?”
“那是自然。”宗主说:“刚刚他已来过一趟,对裁决没有异议。”
“他没有异议?”岭安微微讶异。
“师弟有什么问题吗?”宗主疑惑地问。
岭安摇摇头,笑道:“不,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做出这般越矩之事的,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宗主道:“这个自然考虑到了,只是秘境内的情况我们无法重现,参与试炼的弟子口径统一,而温云自己也并无辩解,那此事就已无需再查了。”
啧,这个世界是为了虐温云而生的吗?怎么这么笨。
岭安笑了笑,掩盖住自己已经略开始烦躁的眉眼,慢条斯理地说:“别这么死板嘛,师兄。我倒是确实有一想法。”
“师弟且说。”宗主点点头。
“就算事情的真相还是温云犯错,我们也公事公办的查上一月。”岭安看着宗主,缓声说:“这样既让所有弟子明白宗门的公正,也为这件事准备了充足的缓冲时间。一月后,无论真相是什么,温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投入弟子谷,也无需担心伤及身体。这是两全之策。”
岭安的目光划过九位长老和宗主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毕竟温云可是千百年来唯一有希望登顶天宫之人啊。”
宗主的神情逐渐缓和,岭安微微一笑,等着他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宗主点了点头:“那便按师弟所说的办吧。不过,师弟,可能有新任务要交给你了。”
岭安有些疑惑,等待宗主的下文。
宗主:“温云身负重伤不可关入冰牢,其他峰人满为患,最重要的是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参与试炼的弟子,暂时关押温云恐怕难以服众。所以...这一月,得让温云搬到你的天流峰上了。”
岭安拿着扇子的手停住了。
[1629:“宿主大大牛哇!!现在温云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啦!终于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来欺负他啦!不愧是你,宿主大大!!”]
岭安走在回程的路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岭安:“其实我本来不想的,不过,既然都送到这一步了...”]
岭安的手指蹭过唇瓣,眼神微闪。
激动的1629顿时咯嘣住了。
[1629:“......?宿,宿主大大?”]
[岭安:“嗯,我说什么了吗?...温云可真好看啊,不管是笑,还是哭...”]
[1629:“!!!”]您不觉得您说的越来越离谱了吗!?
“不过美人哭起来的样子总归惹人心疼。”岭安轻笑一声,拨开面前的树丛,一步步朝树下蜷缩着的少年走去。
温云若有所感,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慌忙擦了擦眼泪,还没等他站起,一双手就落在他的头顶上。
这双手并不温暖,甚至可以说有些冰凉,但轻轻抚摸着他发顶的动作温柔至极,温云浑身一僵,动也不动,别扭的眷念着。
“好了,别哭。”岭安轻笑,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温云的脸,温云这才如梦初醒。
“小,小师叔...”他的脸立刻难为情地浮上一层薄红,岭安的手从他的头上移开,温和地借力让温云站起来。
不知为何,岭安的手移开,让温云的心底空荡荡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岭安温声问。
温云沉默着摇了摇头。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哀伤了,岭安默了默,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一下衣袖,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担心。”岭安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宁的笑意:“你师父刚刚找过我了。”
温云微微一颤,站在原地,岭安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听见岭安轻叹一声,无奈地说:
“我同你师父说你不是那样的人,至少事情还有调查的余地,你师父答应我再调查一月。”
温云惊讶的抬头,对上岭安安抚的目光。
他听见岭安笑道:“至少我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
眼泪不经意间又呈满眼眶,满心的委屈化作一股无名的酸涩充满全身,温云看着岭安,浑浑噩噩间产生了一个念头。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在殿上听见那些冷嘲热讽时他没有什么感觉,但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呢?
岭安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半大少年,无奈地笑笑,将人揽入怀中,温云顿了顿,没有反抗,反而略显贪念地埋入岭安的脖颈。
“痒。”岭安轻笑一声,揉了揉温云的头:“都说别哭了。”
岭安没有动作,抱着温云让他肆意宣泄情绪,而温云无声地贴在他怀里,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倒是岭安先开口了。
“...好了,得回去了,一直跟我撒娇可不行。”岭安无奈地说。
温云的眼神暗了暗,逼自己从岭安身上退开,低声说:“...多谢小师叔,是我逾越了。”
岭安将手帕放到温云手里:“好好折腾一下自己,这么狼狈可不行。”
温云点点头,岭安安心地笑笑,转身离开,而温云略显眷念地看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他的师尊不是小师叔呢?
忽然,走在前面的岭安停下脚步。
岭安略显疑惑地回头,澄澈的目光看向温云,问道:“你不走吗?”
温云抬起头,有些疑惑:“...什么?”
“啊,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岭安笑了,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身上,他看着温云,用一种挑逗孩子般的语调说:“因为这一月是调查期,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所以你师父把你卖给我了。”
温云被巨大的惊喜冲击了一瞬,他眨眨眼,好像还未反应过来,岭安就已经走过来拉起了他的手腕。
岭安眉眼弯弯的看着温云:“跟我走吧。”
温云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中最幸运的一天了。
感受着岭安手掌的触感,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就放纵这一次吧...毕竟,他是他的小师叔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