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石临湖,徐徐袅袅的烟雾缭绕其中,就像是仙境。一只白色的狐狸正蹲伏在水边,盯着肥美的鱼群虎视眈眈。
模糊的画面里有脚步声响起,快要靠近之时化作烟云消散。
江问南猛然惊醒过来,窗外已经有了暮色。他摸出手机看了眼,七点零五分,夏天天黑的晚,屋子里没开灯也足以看得清楚周围。
江问南的脑袋清醒过来,发现了不对,“这不是我房间。”
他的单人出租屋空间狭小,而这间卧室宽敞整洁,布置的十分素雅,他边上的床头柜上甚至摆了一盆开得正旺的绿萝,颇有生机。
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个很优雅的人,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
江问南迅速翻身下床,记起了下午发生的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泉外卖,还有那个穿白衣的外送青年,在他发现对方搞错了人之后,就被强行绑到了这里。
啧,看看他这运气,活了二十多岁彩票没中上一张,倒先撞了邪,有意思的很。
江问南不动声色地打开门偷瞧了一眼,外头很快传来一个声音,“醒了?”是路口见过的那只白色长毛猫,它正大爷似的躺在墙边上,懒洋洋地拿眼瞟他。
“……我去,猫开口说人话了啊?了不得。”这是猫人还是人猫?江问南扬眉,尽管头皮有些发麻,心里那股莫名的兴奋却越发冒头。
那白猫白了他一眼,尾巴扫过江问南的脚脖子,“少见多怪,既然醒了,就跟我过来。”猫说完扭着大尾巴走在前头,江问南揣着口袋一耸肩,跟在了它身后。
二楼的空间不小,出了卧室往前是客厅,客厅的左手边是两间靠的很近的房间,其中朝正南方向的那间可能就是屋主人的卧室。
江问南还想多看两眼的时候,那白猫突然回过头,露出了雪白的尖牙,“我建议你,老老实实跟我走。”
“……”行吧,人在屋檐下嘛。
一人一猫下了楼后,江问南这才发现一楼像是一间甜品屋,主人偏好玻璃房式样的设计,所有的门都是透明落地的玻璃。
店里的灯光采用了暖橘色昏调,很温馨,照明上偏弱了点,角落的高脚花架上摆放着各色绿植,显得格外清新。
而左边入眼是整洁干净的玻璃柜台,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式花样的甜点,香甜的味道把江问南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白猫把他带下楼后自顾自跳上了吧台不再多话,他随便打量的时候,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原本安静温馨的甜品屋突然间多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空调静静地吹着风,明明温度已经打到了27度,却生生让江问南打了个寒战。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红裙的女顾客飘进门来,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没错,是飘进来的。
江问南眯了眯眼,手臂上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女顾客自他身边擦过,停在了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江问南差点一屁股栽地上,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僵硬地回过头去。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青年正安静地站在吧台后,不慌不忙地擦洗着玻璃杯,他似乎是察觉到江问南的恐惧,抬头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请坐吧,这位女士,还有这位江先生。”
是下午那个外卖小哥,他这会儿没穿那件披麻戴孝似的白衣,正常的衬衫配牛仔裤,戴了一条黑色的围裙。
女顾客犹豫了一下才坐下,手指不大灵活地扯拽着身前的裙子,江问南眼尖地瞅见她的裙上有大片的血迹,因为裙子的颜色很难发现,此时也早已干涸成了黑褐色。
……草。
江问南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同手同脚地挨着吧台边坐了下去。
“我,我要下单,给我的儿子,还有……我的丈夫。”女顾客抬眼的时候,江问南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眶通红,滴滴鲜血正在缓缓顺着脸颊淌下。
如果刚才还是猜测怀疑,现在他能肯定面前这个女人基本不可能是个活人!
江问南的指甲抠进掌心,心里的小马车早就跑遍了九转十八弯。在这间充斥诡异味道的店铺里,恐怕就连坐在跟前的这位外卖小哥也不会是个正常人。
不可能不害怕。叫嚣的神经刺激着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一声尖叫,被他一掐大腿硬生生掐灭。
他扫了那女鬼一眼,她的身上除了浓重的悲伤与不舍之外,隐隐还有一股即将爆发的愤怒。
但不是对着他。
好奇逐渐战胜了恐惧,他现在越来越想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了。
江问南眼珠微转,在路千竹即将开口的时候突然抱住他的的胳膊,大声道:“妈呀,鬼啊!!”
青年:“……”
女顾客:“……”
江问南借故贴近那青年,趁机看了眼他的胸牌:店长,路千竹。店长自己送餐吗?这家店除了那只猫也看不到其他人,奇怪。
路千竹叹了口气,艰难地扒开缠着他的巨型犬,“江先生,她没有恶意,你快松开我。”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他简直要被这家伙活活勒死了,他真怀疑他俩上辈子是不是有仇?
江问南依言松开了一些,然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就这样说吧。”路千竹无语,懒得再跟这家伙计较,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平板机。
“女士,请自助下单,我们店里除了固定的单人餐,还推出了新款黄焖鸡套餐和无骨鸡爪套餐,记得,地址和姓名一定要填写准确。”
听这名字还挺正经,得亏自己不饿,不然这该叫放毒。
不过江问南根本不信这些能是正常的套餐,他看着那女客人抓着自己带血的手指思考了很久后才点下了确定键。系统声立刻响起,听着是唢呐的一声响,叫得有些渗人。
“黄泉外卖已接单,客户姜晓丽,目标阮信秋,7岁,幸福元宝套餐一份,目标孙大刚,48岁,无骨鸡爪套餐一份,请及时接单,及时接单!”
系统尖锐地叫唤着,如同利器滋啦滋啦地磨过钢板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路千竹在自己手腕上的表盘按了一下,确认接单。
“配送员路千竹确认接单,配送时长:36小时,从现在开始倒计时,请配送员及时送餐,超时将获得处罚。”
系统冷漠地播报完成,紧接着平板机的屏幕上跳送出一个红色的倒计时,订单正式开始。
姜晓丽将一块儿童手表放在了路千竹的面前,鞠了一躬便飘出了店门,一时间店里安静的只剩下了计时器的滴滴声。
路千竹推推挂着的人,“她走了,你能下去了吗?”江问南忙不迟疑从人怀里出来,没说抱得还挺舒服。
两人围着那张圆桌坐下,路千竹将一杯咖啡送到了江问南的面前。“江先生,今天上午九点,我收到了一条系统的联网订单,地址与身份校验无误,唯独名字除了差错。”
订单的信息上写着目标是江文,而客户的信息是匿名。路千竹用灵魂校验仪检测后,确认江问南的身份信息确实与订单不符,这才提交了报错信息。
“你们这个……”是干什么的?这句话被江问南吞进了肚子里,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瞎好奇,毕竟刚才那个女鬼的模样还在眼前晃着,打破了他二十多年的三观。
“我什么时候能走?”他换了个问题。
路千竹看了他一眼,说:“很遗憾,虽然你的信息已经核实,但订单本身也没有错误,为了排查你是否有别的嫌疑,目前,你不能离开幸福甜品屋。”
别的嫌疑?什么别的嫌疑?江问南抓住了这句话,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他反而有点不想走了:我倒想看看,你们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江问南想着,垂下眼叹口气道:“可是你看看啊,我明明不是那个江文,现在却莫名就被扣在这儿了。我不能去找工作,不能找工作就不能按时交房租,不能交房租,那到时候我就该睡大街了。”
他摊开双手说得有理有据,一脸无辜的样子甚至还带了点儿委屈,看得路千竹不禁有点自责。
搞错订单这种事,确实是他们的失误。
“这样吧。”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系统对你的审查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正好我这笔订单的目标客户有两个人,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全当做个兼职。”
正中下怀,这主意他喜欢。江问南仿佛听到了收银台开柜的声音,不自觉弯起了唇角,“行,我跟你去。”
边上的白猫冷哼一声,发出不屑的鼻音,“你别以为这事儿有那么简单,瞧好了,到时候别吓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