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2年,
周室没落,礼乐崩坏,乱世之中大国崛起,五国天下各霸一方。
中楚北燕,西齐东吴,南落召南。
干戈肆起,战火纷飞;白骨露野,南征北战。
后世回想其大争时代,二十载春景如烈火吞噬,不见颜色。
故史称其时代为——战春。
……
…
弥善早上是被雨声吵醒的。
原本***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又下起了倾盆大雨,甚至感受到了微微的凉意。
自从他进了荆阳,荒谬的事儿在他身旁接二连三地发生。特别是那天目睹李洪自***杀,唐旌歌扑朔迷离的态度,而自己又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慌烦躁。
他弥善只是一个从小被道士收养在山的莽夫,没爹没娘,混吃等死。
弥善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穿好衣物去议事厅,发现唐旌歌在那里等候已久。
唐旌歌抬眼,淡淡道:“你来了。”
看他一脸轻描淡写的样子,弥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虽说他弥善不是那么拘小节的人,但毕竟被啄了一口还是很不爽!
昨天太兴奋了,竟然忘记找他的茬!
这厮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交领深衣,衣缘为青,腰系白玉带钩。平常一丝不苟的额头也顺下来两侧长碎发,衬他略黑的肤色竟然恰到好处,抛去平日里装出来的严谨冷淡,现在还有一丝风流公子那味儿。
弥善阴阳怪气:“唐公子这是要寻花问柳啊?”
唐旌歌放下手里的茶杯,认真地点了点头。
弥善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一时语塞。
“你还真说对了,”唐旌歌唤来方思凡备马车,他走到弥善跟前扯了扯弥善的领子,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你干什么!”弥善迅速抓住咸猪手,脸上霎现红云。
唐旌歌一脸无辜:“带你寻花问柳啊,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嘛。”
弥善:“……”
外面雨势渐小,却依旧不见晴日,整个城区阴阴沉沉,跟傍晚时刻无差。马车在积水中坑坑洼洼地颠簸,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弥善放下马车上的帷帘,真诚发问:“你说咱们现在去人家姑娘会不会特别感动?”
唐旌歌说:“你吃醋了?”
弥善:“?”
“昨天说可以让你光明正大调查你身世的事,就是咱们今天去办的。”唐旌歌撩开了左侧的帷帘,顺势往外看,刻着“留仙居”三个大字的精致酒楼赫然出现在视线中央。
弥善一怔,怎么这么眼熟……
这好像就是他那天晚上留宿的地方!
“怎么了?下来啊。”唐旌歌冲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小兔***崽子……弥善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那天估计是太晚了,留仙居里面除了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小二之外就再无他人,一楼的桌椅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今日一来,满屋飘香,房顶栋梁上更是被裹满了红色绸缎,别有一番滋味。而出来迎客的,从一个清凉姑娘变成了一群,燕瘦环肥妩媚清丽,皆拿着一柄小团扇若有若无地遮着脸,透过扇面的红唇与精巧的下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弥善和唐旌歌一进屋,就像两片猫薄荷掉进了猫窝里,把他们两个围得水泄不通。
“这两个公子真俊啊!”
“这位郎君,要不要一同吃个酒?”
“姐姐你看,那位公子还脸红了呢…”
女人们银铃般的嬉笑声裹在他们周身,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动脚。唐旌歌一副司马脸,自动隔离了那群女人,弥善则嫩了许多,一到这种场合就结巴脸红不知所措。
“别…别别姑娘,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陪朋友…”
“公子说笑了,来陪朋友不是陪啊,姐妹们也能陪!”
说罢,又是一阵嬉笑。
弥善硬着头皮,突然快走两步赶上了自带隔离罩的唐旌歌,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摆。
唐旌歌保持着步伐道:“刚才见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弥善无语,想着这地方不是跟他斗的时候,只能暂时忍气吞声:“要享受也不是现在,有正事做。”
本来他的意思是快走办事别耽误,而在唐旌歌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意思:等办完事再来玩。
想着想着唐旌歌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回头狠狠剜了离弥善最近的那个女人一眼,那个女人一激灵,心中胆战,只得放弃了跟他们上楼的想法。
唐旌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隐蔽包厢,连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门而入。
“喂…”弥善觉得不太好。
“不必拘束,直接进就行。”唐旌歌满不在乎。
一入包厢,满屋的胭脂香味儿扑面而来。隐在巨大梅花屏风后的影子微微一动,一个温润如玉的男音传来:“你们还真是准时。”
说罢,屏风后出来一个鬓发微乱的艳丽女子,低头敛眉捂着胸口地离开房间,路过弥善身旁时带起一阵香风。
“陆玉笙。”唐旌歌沉声道,似乎有点不快。
那人轻笑,声音悦耳。一只金边黑步履走出屏风,紧接着,他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陆玉笙给弥善的第一印像就是好看。
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披在身后,他单穿深紫色衣袍,胸膛大敞,勾勒出胸肌的形状。而他的脸有些雌雄莫辨的美,眉梢略长,眼睛形如桃花,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形状锋利。再搭上他刚刚饕餮满足的表情,任谁见都会觉得这种人与青馆再适合不过了。
“我听唐兄提到过你,初次见面多有怠慢啦。”陆玉笙慵懒地对弥善抱了个拳。
弥善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相处,只得应和道:“岂敢岂敢,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陆玉笙脸上立刻出现惋惜之情,不过被唐旌歌一个眼刀给逼了回去。
“咳咳,我来正式做下自我介绍,”陆玉笙被迫正经:“我叫陆玉笙,是大王的贴身侍卫,也是唐兄的朋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就是!”
然后他迅速小声道:“反正我也不会做。”
弥善:“?”
“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我以后喊你弥兄好啦”
见刚才一副轻浮样子的人突然热情,弥善还有些不好意思,“那…陆兄,以后请多关照!”
不过…大王的贴身侍卫就这么“尽职”?大白天跑到这个地方寻欢作乐?!见唐旌歌也一脸见怪不怪,弥善只好把疑问硬生生吞了下去。
“说正事儿吧。”唐旌歌冷冷地打断。
陆玉笙瞥了他一眼,不顾形象地靠坐在红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茶杯:“你让我调查的,都清楚了。大王的姐姐芈兰公主果然最近不见人影。平日里这么好强的她想必是被大王的下马威惊得半死…或者说气得发抖。”
唐旌歌蹙眉:“她最近都无行动?”
“没有哦。”
弥善感觉不对劲:“等等,你们是在…议论朝事?我回避一下吧。”
“诶!”陆玉笙疑惑:“弥兄为什么要回避?你跟这些事以后要经常打交道。”
他转头看了看唐旌歌:“你还没告诉他?”
弥善预感不好:“你们在说什么?”
“唐兄难道还没告诉你,他要封你为他副将之事?梁叙副将准备离开荆阳回乡,唐兄说弥兄你武艺高强又精通争战之事,是副将的不二人选。”
这就是唐旌歌口中两全其美的办法???
弥善的拳头硬了。
“要想光明正大地留在荆阳城调查那件事,这种方法是不二之选。”唐旌歌淡然道,眼睛都没往他身上斜一下。“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唐兄,你们在说什么?”陆玉笙不解。
“没事,你接着说。”
弥善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僵在原地,仿佛手脚头脑都不是自己的一样,而真正支配它们的主人——是唐旌歌。
“大王让你灭了邓国,无疑是对芈兰公主的一种挑衅和示威。邓国国主是芈兰公主的外公,而这一战邓国血脉几乎断尽,国主又惨死于你剑下…虽说是大王所安排,不过难说公主会不会记恨你。”陆玉笙说道。
“我不怕她记恨我。”唐旌歌言简意赅。
“反正三日后朝见时你小心点,也教着弥兄别……弥兄?弥兄?”
“嗯?”弥善如梦初醒,他对上唐旌歌的眼神,黑漆漆的瞳孔仿佛有将人吸进去的魔力。
“咳,抱歉,我今日可能不太舒服…我先告辞!”说罢弥善跟飞一样地逃离了这里,“弥善!”唐旌歌追了出去,紧紧跟在他身后。
“弥善…”唐旌歌抓住他肩膀,尽量让自己不弄疼他。弥善垂眼,也不看他。
“为什么总是擅作主张?我除了被你们埋进万人坑外再也没有什么沙场经验,你太高看我了唐将军,我就是打架厉害点什么都不会,更别说让我入朝,真的太强迫我了…”弥善抬眼看他,平常坚毅的眼神现在盛满了委屈。
唐旌歌心一软,用手拨开挡住他眼睫的碎发,俊秀的面孔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听我说,弥善。”唐旌歌放柔声音:“你不是想查明你身世嘛,如果我跟你说李洪是朝廷的人你会相信我吗?”
弥善心中一颤,“此话当真?可我从小在山林长大从未接触过朝廷。”
“这也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为什么会来缠上你。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所以弥善,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好吗?”唐旌歌压着他两个肩膀,低头平视着弥善,嘴唇一张一合像幽冥一样呢喃。
“所以请听我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