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疏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甚至连他的声音到了耳边都是模模糊糊的,根本听不出声线。
那个人在地上躺了很久,半天爬不起来。陶疏能够感受到因为那块玉,身体对他魂魄的吸引力越来越强了。
也许不仅仅是对他的魂魄,陶疏发现身边聚拢的鬼魂似乎越来越多了。
即使陶疏自己不愿意进身体里去待着,但也并不想要自己的尸体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占据。而且他和简潮、沈梓锡等人之间的关系牵扯众多,他怕若是别人借助自己的身体复活了会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过后来陶疏就发现自己貌似确实想的有点多了,有很多灵魂被吸引过来不错,却无法进入那具尸体。
陶疏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体还会变成香馍馍。哦,不对,他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香馍馍来着。
陶疏看着身边这些靠过来的长的千奇百怪的魂魄,最终认怂了,离自己的尸体更近了一些。
那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他背在了身上。陶疏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种时候,那个人倒是一言不发了,只管走自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力,能不能看见他的周围到底聚集了多少眼冒绿光的鬼魂。
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林,那边早就有一辆马车等着接应。马车外面没有挂灯,在黑夜中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陶疏留意看了一下,只是很普通的马车,并没有哪一家的标识。也许是这个人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被人认出来
已经出来山林了,陶疏也就没有打算继续跟着,他得找法子回地府去。
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离尸体十步远!眼见着马车就要走了,陶疏一咬牙趁着最后的时机也上了马车。
马车虽小,却十分干净整洁。那个人可能也是冷着了,披上了车里的狐裘,但同时也把陶疏的尸体一起包在了狐裘里,盯着他的尸体看。
陶疏心里五味杂陈,十分想告诉他一句大可不必如此。
马车里点了小灯,灯光下,他那张被毁的不成样子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满是刀伤,血肉外翻,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就这样也还能把他找出来,怕不是他死的时候这个人也在现场。
而在灯光下,陶疏也终于发现了那个人满身都是血。血迹还是湿的,淌下渗进马车的地板里,留下深褐色的痕迹。而雪白的狐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染红了。
陶疏蹲在那个人面前,想要仔细看看他的脸试图找回一点自己缺失的记忆。但即使是在灯光下,也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怕是他故意施了咒术模糊了面容。
陶疏皱眉,他脑子里记忆很乱,串不起完整的时间线。
“陶疏,抱歉,那只手找不到了,我会给你一只更好的。”那个人握住尸体满是血痂的右臂,看着他的脸。
陶疏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可怕,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谁还对他这么深情过。
陶疏是第一次当鬼魂,也不知道其他鬼会不会觉得疲惫,反正他是累着了,于是干脆坐在角落里闭着眼休息。伴着那个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慢慢地居然睡着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陶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又梦到了十五年前子叶村的那一晚了。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尸体,却发现那个刨他尸体的人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尸体靠着马车闭着眼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也薄弱了几分。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甚至陶疏觉得黑的更加昏沉了。马车里十分安静,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浓郁。除了从山林里带出来的,更多的,是那个人身上的血味,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陶疏并不在意他从哪里搞了这么一身血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稀闪过了几张脸,但是和这个人都对不上号。
算了,陶疏觉得脑袋疼,还是先把那块蓝色的玉毁了,这样说不定他就能够返回地府了。
让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这对他们所有人都好。不管这个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有什么想法,陶疏只能对他说一句抱歉,他已经死了。
陶疏伸出手,马车内的灯火因为能量的波动而忽明忽暗,那个人明显神经绷得很紧,一点一滴的小动静都能够让他惊醒过来。
陶疏的指甲变黑变长,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将那块玉放在了哪里,只要毁掉……
指甲伸向自己心口,还没有挖进去,就听见耳边惊呼一声“陶疏”,陶疏吓了一跳缩回手,以为对方发现自己了。
结果那个人只是到处看了看,然后对着另外另一边坚定地说:“我知道你在这儿,我能感觉到你,你别想躲着我!”
陶疏:“……”我在这边呐。
“陶疏……”那个人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掀开车帘吼道:“王,那些人追上来了怎么办?”
“麻烦。”那个人心情特别不爽地放下陶疏的身体。
睡了一会儿,陶疏感觉那个人好像恢复了不少力气,至少没有山林里那样羸弱了,否则就不会觉得不放心又给他的尸体下了层禁制。哦,原来这个人是会法术的啊。
下了禁制后,这个人也并没有马上离开,陶疏下意识觉得他应该会对着他的尸体怒吼些什么的,结果那个人只是憋了又憋,然后故意柔和了语气,毫无威胁力地说道:“别想跑。”就越出了马车。
马车依然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奔跑着,身后的杀戮和血腥渐渐远去。陶疏往车帘外看了看,依旧是飘着雪的山林,黑的不像话。
陶疏怕黑,怕鬼,怕丑,沈梓锡曾经狠狠嫌弃过他,说他像个女人一样。
沈梓锡和这个人……他脑子里滑过一个影子又立刻被自己打消了。然后突然灵光一闪,眼前的身影和十五年前救他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叠,但是脑子里的记忆混成了一团,陶疏觉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