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住处就在玉轮居。”小福带着安清进了院子,安清看了眼院子旁银钩铁画的三个大字,心中一动,玉轮,月亮。
他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着比前几处布置更华贵精美的院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竟有些猜不出雍玥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小福推开正屋旁的屋子的门,侧身道:“公子,这是王爷为公子准备的房间,旁边就是王爷的卧房。您进去看看布置的可还合您心意?如果有哪里不合心意的地方您尽管提,奴婢这就让人改。”
安清进步的一瞬间就被骇住了脚步,有种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的恍惚,猫儿眼中流露出似悲似喜的神色。
屋子很大,一进门是个小厅,铺着浅色的短毛毯子,毯子上压着一个燃着木质香的铜制瑞兽熏香炉。
左侧是一个小间,正中央摆放了张琴案,上方放着一张古琴。在里面是卧房和浴室。
不同于东离人喜欢的重色华丽,浅淡的色调是安清以往在将军府房间的色调。
而屋内桌椅、熏香炉、琴案的摆设,一如将军府那间卧房中的摆设,甚至是悬挂在樱色床幔上的短剑位置都一模一样。
安清当然满意,他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不就是几乎将他住了十四年的房间,原封不动的扒了过来嘛。
这份心意,也只有他熟悉的那个玥哥哥才能做到了。
小福跟在安清身后,悄悄观察了下安清的神色,心中松了口气。这房间早在雍玥没去楚馆时,就已经交代给小福置办了。
也不说是给谁住,也不说那人的喜好,只交代下了个看着弄吧。
小福愁的头发成把成把的掉,能住进主院的人身份合该极为尊贵,几乎是除正妃外无二人选。
可是,正妃又该住在后院,或是直接与王爷一间房。这不进后院,又不与王爷住一间房的人,小福实在想不通还能有谁了。
小福按照东离贵族们现下喜欢的风格,才弄了一半。雍玥路过看了一眼,直接来了句,他不喜欢,重新弄。
小福无法,只能千方百计地哄雍玥高兴,知道了是要把入了楚馆的安家小少爷带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之后,小福想方设法地从各处弄来了几乎是与安清原来房间一样的摆件,紧赶慢赶地弄好了房间。
却不想,又出了刚刚那档子事。
小福皱着眉苦笑,心道这刑房是不想进也得进一趟了。就盼着他们王爷能念着他布置房间的苦劳,少罚他一些吧。
“这是主院吧?奴家住在这里不合规矩吧。”安清低声问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刚刚来看,他能住个偏僻一点的屋子就是万幸了。可是,住在王爷卧房的隔壁?这恩宠又似乎过大了。
他竟一时想不通雍玥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小福赶忙帮自家王爷说好话,“公子言重了,是王爷亲自吩咐下来让公子住在主院的。主院里的奴婢们,公子都可任意使用……”
一直跟着的豆子一听小福这话,立刻慌了,瞪圆了一双圆眼睛,像是被抢了主人的奶狗一样虎视眈眈地瞪着小福,凶巴巴地道:“奴才是公子的贴身小厮,公子就习惯奴的伺候,才不要别人呢。”
“……”小福挑了下眉,他当了总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下人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插嘴。
这小孩倒是胆子够大,也够不守规矩的了。
“豆子,不得对公公无礼。”安清轻轻训斥道,无奈豆子这般记吃不记打的脾性。
“公公恕罪,他从小跟在奴家身边,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奴家会好好管教的。”
“奴婢不敢。公子信得过奴婢,可以把规矩交给奴婢来教。毕竟,公子是王爷的人,不该为了这些小事操心。”
小福温声说道,微微侧头笑着看了眼豆子。豆子也意思到自己好像又闯祸了,蔫巴巴地垂下头。
“那便有劳公公了。”小福从楚馆到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让安清放心了几分。
他自己也是初入王府,规矩什么的自是不如小福懂得多,小厮与侍奴,还是有些区别的。小福乐意教豆子,也算是变相的给豆子撑腰了。
小福把箱子放到安清面前的矮几上,神色如常地打开箱子,拿出装着药玉的盒子,看着安清皱起的眉,解释道:“这套是王爷专门寻来的药玉雕琢而成,既滋补身子又能不让公子伤到。公子年岁小,身子紧,王爷也是为公子着想。”
安清咬了咬牙,脸上升起一层薄红,那情意绵绵的夜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自己也知小福在向自己解释玩具背后的意思,他自己也明白伺候雍玥,是痛苦了些。
“刚刚角门的事情,并非王爷的意思。是奴婢没看好手下的人,被得了空子,还望公子恕罪,奴婢任公子责罚。”
“奴家不介意,公公也可不必介怀。”知道不是雍玥的意思后,安清松了口气,心中扑灭的热意又重新燃了起来。
他只要知道不是雍玥想要那样折辱自己就好,现如今以他这种身份,能再回到雍玥身边,已是幸事了。
至于罚小福,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敢在小福这个王府大总管面前托大。
小福又从箱子中翻出了个雕花盒子,他将雕花盒子放在药玉盒子上,道:“公子大人大量,奴婢谢过公子。不过,王爷吩咐过,让公子沐浴后带上药玉等他。公子是初次带玉,可从最细的那根带起。”
安清只觉得呼吸一窒,心中羞恼万分,红从颈上迅速爬了满脸。
他瞪着矮几上的药玉和小盒,用力攥了攥拳,压下心中的羞恼,才点了点头,别扭道:“奴家知道了。”
“浴室内已经命人帮公子备好了水,请公子梳洗驱寒。”小福说完,转身看了眼鼻青脸肿的豆子,问道:“公子需要奴婢伺候吗?”
“不用,奴家沐浴一直不用人伺候的。”安清谢绝了小福的好意,他没有说谎,刚进楚馆时,他还没有小厮,任何事情都是要自己做的。
起初做不习惯,往往给自己清洗都要用很长时间,还会弄得自己又痛又狼狈。后来做的久了,不会弄疼自己了,便习惯自己来做了,就连豆子都没伺候过沐浴。
小福向安清行了一礼,提着豆子退了出去。他的事情很多,头一件事就是要趁着王爷没有回府,赶紧把公子的衣物解决了。
安清浸泡在热水中,温热的水驱散了冰冷,也温暖了寒下去的心。他转头看着摆在一边台子上的药玉和脂膏,红着脸向下沉了沉,将半张脸都埋进了水中才停下。
雍玥回府时,雨已经停了下来,但风依旧带着湿冷。他看了眼等在门口的小福,笑着问道:“是什么事惹得小福总管不开心了?”
小福见雍玥还有心情与他玩笑,吊着的心向下放了放。但碍于雍玥一贯脾气阴晴不定,这放也没敢放多少。
雍玥也没等小福回答,便先大步往玉轮居的方向走,身后坠着沉默地抱着细长刀的伏风。
“他到了吗?”雍玥问道。
“回王爷,公子已经到了。”小福想了想,先挑了个雍玥可能会高兴的说,“公子很喜欢房间的布置。”
“哦。”雍玥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唇角扬起的弧度大了一点,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进了屋,雍玥也没等小福上前,自己动手脱着这朝服,将自己扒地只剩下条深紫色的薄绸裤,才张开手臂站在原地。
小福忙把一旁衣架上挂着的银灰色绣星月纹的云缎广袖袍子取下,小心地伺候着穿上。
雍玥不怕冷,只穿了件外袍,同色的腰带束在腰间,露出大片大片苍白的胸膛,墨色的发散下来,配着昳丽的五官,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奴婢有件事向王爷请罪,请王爷责罚。”小福趁着雍玥照镜子的功夫,跪在地上请罪。
一旁的伏风低头看了眼小福,又别开了眼发呆。
“说来听听吧。”雍玥取了条同色的丝带,拢过长发,随手在发尾系个蝴蝶结。
“奴婢因布置房间,安排了印子在侧门接清公子。却不想小庄用了银两收买印子,变成了小庄在角门接公子。”
“小庄?”雍玥挑眉,印子他知道,是小福的一个干儿子,这小庄是哪个?
“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人。”
“哦?董氏的人。接着说。”雍玥眉眼沉了沉,但声音和嘴角的弧度都扬了扬。
“小庄故意让人刁难清公子,让清公子在门外顶雨等了两个多时辰。”
小福说到这里悄悄抬眼,果真看到雍玥侧着脸笑容美得天地失色。
他用力吞了口口水,缩了缩身子,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进门后,小庄派去的人不让清公子打伞,让清公子淋到了沁芳亭。小庄带着人在那里羞辱清公子,殴打清公子的小厮,逼清公子脱衣验身。”
“安清全脱了?”雍玥低声问道,声音不辨喜怒。
“奴婢去的及时,清公子还剩下件内衬没脱。”
“呵呵,呵呵。”雍玥低低地笑着,凤眸微扬,是难以言喻的风姿,“真是好样的,区区阉人竟敢让本王的人脱衣验身?真是本王脾气好两天,什么东西都敢往外钻着找死。伏风,把人给本王带去暗牢。”
雍玥话一顿,深深地看了眼跪伏的小福,沉声道:“小福你可真行啊,这么点小事你都能办砸,也真够废物的了。”
“奴婢知错,求王爷责罚。”
“先跟着本王去暗牢,之后自己滚去刑房领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