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水一把擒住那只手，用力捏着对方的手骨，藏在人群后的对方顿时疼得嗷嗷叫，“放手，放手！他妈的都让你放手了！”

    声音出乎意料的稚嫩，贺水皱着眉，放轻了力道。

    车上的人都看着他们，公交车司机也怕出事，车上的人太多了，要是起什么矛盾，很容易影响车子行驶，他眼疾手快的先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朝着车上的人喊，“怎么回事！车上这么多人，你们不要命，也想想别人！”

    车停了，就失去了抓着吊环保持自己身体平衡的必要，贺水空下来的手轻而易举的从这个扒手的手上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说真的，他现在除了自己就没有什么可以带出门的东西了，黑色的卫衣上面也没有口袋，想了想，虽然有点不舒服还是把手机装在了裤子前面的口袋里，这样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看着。

    把车停下来之后，司机就把车门打开了，车上的人群不想被卷到麻烦事里面去，哗啦啦的一下全下车了。

    没了人群的阻挡，贺水才看见了扒手的真面目，一个比他矮了半个脑袋，看上去似乎还没成年的男孩，小扒手穿着比他的身材宽大了不知道几个尺码的衣服，他一动，肩膀上的衣服就会滑下来。裤子也是松松垮垮的，用绳子绑在了腰上固定住，卷起的裤腿一高一低，脚上还有一双同样尺寸过大的人字拖。本来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人，这样看上去更瘦了。

    小扒手龇牙咧嘴的瞪着他，被贺水抓住的那只手用着劲想要挣脱，但都是徒劳无功，在监狱里免费给国家做了那么久的体力活，贺水要是在力气上输给着这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扒手，他还不如再回去监狱接着被改造。

    “偷什么都行，谁让你偷这个手机了？”帽檐下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小扒手，贺水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手机就会真的被偷走，又忍不住的心里冒火。

    “说什么呢？难道这个手机不也是你偷来的，这么贵的手机，你买得起？”

    差一点就能把高价手机偷走的小扒手被当场抓了个现行也不心虚，他就不相信，这手机面前这人是用正当的手段拿到手的。

    他一上车就看见这人裤兜里的手机里，多年的扒手生涯让他对那些昂贵的奢侈品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手机他只在奢侈品店里的广告上面看到过，价格不菲，偷到手再到卖出去可以让他潇洒半年了，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一个一看就是穷小子的身上，还这么大咧咧的放在裤兜里。

    一定也是他偷来的，就是这人不识货，估计被他当成普通手机了。

    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专门做坏事的吗，贺水好笑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扒手，这一天下来，他已经被不少人当成什么挑事的，偷东西的。他是进过一次监狱，但是却连一次真正的坏事都没有做过，还是说他是什么天生坏人相？

    公交车司机也把两人的对话听完了，利落地给警局打了个电话，“有什么事情你们去警察局里面说吧，别在这里耽搁大家伙的时间，我们这么多人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掰扯。”

    现在听来，这两人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穿得那么严实，又是口罩又是帽子的，遮遮掩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另外一个，年纪轻轻不学好，在车上偷东西，干脆叫来警察，两个人一起送进去就完事了。

    小扒手揉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和贺水一起被司机赶下了车，方才下车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时间是并没有那么着急的几个人，还在等着公交车，几个人向两人投去好奇探究的视线，又推搡着上了车。

    车门很快就被司机关上，一个掉头，喷了小扒手和贺水两人一脸的汽车尾气。

    “我艹，妈的这司机故意的吧！”

    都被呛得不停咳嗽了，这人还是嘴上不饶人，要是他的手上技术和他的嘴上功夫一样这么好，也不会被他逮住了，贺水瞅着小扒手，他戴着口罩，倒是没有吸进去多少气体进去。

    警方的速度很快，公交车刚开走没多久，马路尽头，就露出一点蓝红色的灯光，还有回荡在两人耳边的警铃声。

    小扒手二话不说，转头就要跑，贺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要去哪里？”

    “你这不废话呢嘛？！”小扒手回头，不耐烦去扒拉贺水抓住自己衣服的那只手，“条子来了，你不跑还等着被抓吗？！你想进局子，你自己进去就好了，别拉上我！”

    贺水游刃有余地揪着这个想要给他惹了麻烦就想跑人的小扒手，也不撒手，“我也想放过你，但是不行，我还在观察期，要是把你放了，之前的做的那些就都白费了，今天你必须去一趟局子。”

    抓着自己衣服的这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是认真的想要等条子过来，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带走。

    小扒手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踢到了不该踢的钢板。

    他们现在可是在大马路上面，来回的车辆都是以至少六十码的速度在行驶，这个时候去拦车，无疑是自寻死路，更别说身后这人还抓着自己的衣服，他根本就躲不掉。

    眼看着警车离两人越来越近，小扒手眼底最后一点希望的亮光也消失了。

    大势已去，挣扎无用矣。

    这一个月来，贺水可没少去警局，基本上一天一趟，里面的人就算不说认全了，基本上大部分的人他也是认识的。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车上坐着的是哪个人而已，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那个就行看不顺眼的老顽固就行，不然就麻烦了。

    看到警车，马路上的其他车子纷纷自动让开了道，那辆警车便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和销魂的姿势停在了两人面前。

    “呦！怎么是你？”

    熟悉的大嗓门。

    贺水看过去，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来，“蔡叔。”

    前面的车窗也摇了下来，同样是贺水认识的人，是和蔡正杰一个警局的蒋淑英。

    两个人都穿着便装，尤其是蔡正杰，一头板寸，胡子拉碴的，身上又是随手套上的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洗的汗衫和大裤衩，脚上还是一双不同款式的人字拖。

    “我们刚从外面要回去，就接到电话，没想到过来一看，又遇上你了。”蔡正杰从车上下来，打量着小扒手，“怎么回事？”

    小扒手回避着蔡正杰的眼神，妈的这群人是认识的，这下完了，他肯定会被送到局子里去了！

    蔡正杰走过去，耳朵上还夹着一根烟，从贺水手里接过小扒手，“这哪里来的一个邋遢小子，成年了没有？”

    比小扒手高了许多的成熟男人站在他面前时，几乎挡住了他的所有视线，压迫感也随之而来，对方粗糙的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又拍了一下他的肩，比起警察和犯人，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态度，小扒手面红耳赤拍开蔡正杰的手，“妈的别乱摸我！你是变态吗！”

    还说他邋遢，也不看看自己，明明比他更邋遢好吗！

    蔡正杰一愣，随即大笑，也不怕人跑了，松开了手，看向贺水，“这咋回事？”

    “他在车上想偷我的东西，被我抓住了。”一句话简单概括了车上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指在裤兜前，没法完全塞进去，而露出一角的手机上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在摸到凉凉又圆润的手机一角后，手臂上的肌肉又放松了下来。

    蔡正杰漫不经心的把这个举动看进眼里，视线上移，藏在帽檐底下的，贺水的眼神也因为这个动作柔和了几分，不用多问，蔡正杰也了然于胸了。

    “也是你小子运气好，刚好遇上我了，这小子我就带回去了，你该回哪回那儿去吧。”

    蔡正杰提着小扒手上了车，捂上了小扒手还不死心，大喊着“我艹，你们果然是一伙的！”的嘴巴，恐吓道，“安静点，臭小子！”

    “呜呜呜！”

    “贺先生，我们有缘再见。”蒋淑英手动摇上车窗，这辆警车已经陪着他们出生入死了许多年，也因为这个原因，车子里里外外也是破破烂烂的。

    车座上面都是一些划痕，甚至后车座还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棉花大摇大摆的在空气中摇摆，车上的空调也不怎么灵，时有时无的风一下子就被顶上的太阳吃掉，车窗也只能手动升降，就连外面的蓝白纹路也掉漆得很严重，都快看不出来了。

    一颗汗珠从贺水额头滑落，夏天的太阳真是的是太毒了，面前这人说的话，却比太阳让贺水觉得更毒，“可以的话，还是让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和这群人见面就代表着风波，刚从监狱里面出来的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