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百叶窗紧紧的闭合在一起,现在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独有的世界,只有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温度,还有他们的声音。
像是两株纠缠在一起蜿蜒生长的藤蔓一样,分不开彼此,扯开那一段都会让彼此一起死亡,只能这样共同生存下去。
“呵……哼嗯……”
贺水坐在这个办公室真正的主人的位置上,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椅中,仰起了头,眼角微红,视线也逐渐模糊,他的帽子早就已经掉在了地上。祁旸跪在他分开的双腿中,像贺水说的一样,尽力的取悦他。
在这片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一片旖旎风光。
……
在祁旸办公室里的卫生间,贺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揉过自己红红的眼尾,不悦的皱了一下眉,打开了水龙头,用冷水把那一抹红色消退了。没有在卫生间找到毛巾的他,就这么顶着一脸水珠出来,在办公桌上的纸巾盒上抽了两张纸,在脸上擦了一下,就随手丢在了桌上。
一边的祁旸显然要比他更加难堪多了,他的头发被贺水抓的散乱,嘴角处微微裂了一缝,舔上去时,有咸涩的味道。就连身上原本整洁的西装也多了几条褶皱在上面。
“你的技术怎么还是这么差,看来这些年来尽享福了。”贺水捡起地上的帽子,在祁旸面前甩了两下,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祁旸听不得贺水这些将他和别人扯上关系的话,“别胡说,我没有和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
“是吗?”贺水坐在祁旸的椅子上,抬着头看他,“我看之前离开的那个楚小姐,对你就挺有意思的,人长得也好看,怎么不跟她在一起?”
“我和她没关系。”祁旸再次跪在了地上,在贺水微动的瞳孔中,抱住了贺水的腰,将他的头放在了贺水的大腿上,以一个卑微又虔诚的姿势。
“这段时间,你过的好吗?”
贺水闭上眼,“很好,在里面不愁吃穿的,就是有些无聊。等哪天我不想在外面过了,说不定就回到那里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公费养老了。”
“别胡说!”祁旸听不得这样的玩笑,“你出来多久了?”
“三个月。”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抚摸着祁旸的头,贺水哼笑了一声,“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虽是这么说,贺水仍然还是解释了。
“我总得找个地方住,把自己安顿好吧,重新做人可不容易,比我想象的更花时间。”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一个又脏又小的房子里,就像我以前的家一样,总觉得很怀念。”
“……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怎么样?”
“你会觉得不方便吧,现在的你可是大集团的总经理了,头上还有一个当老板的爸,周围还一群想要当你老婆的女人们,我去凑个什么热闹。”贺水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祁旸也拉了起来,“地上这么冷,跪着你都不觉得膝盖疼吗?”
祁旸顺从的从地上起来,“我可以单独给你租一个房子,你从哪里搬出来吧。”
“不用了,我在那里面住的挺好的,离我上班的地方也很近。”
祁旸问:“上班?”
贺水说,“嗯,现在在一家宠物诊所上班,当一个助理,多亏了我们老板是个好人,不计较我是个有前科的。”
贺水伸手在祁旸脸上捏了一把,瘦削的脸庞可以清楚的摸到底下的骨骼,他一下就知道了,分开的时间里,煎熬的人不止有他,只是这个人不像他一样,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行了,算算时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省的等下赶不上公交车了。”
贺水要走,祁旸却还不愿意让他离开。
“你要走了?”
贺水反问,“不然呢?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我送你!”
“不用了,我不想太惹眼。”
“那你先告诉我你住在哪里。”祁旸拉住贺水的手,大有一副贺水不告诉他就不让他离开的样子。
贺水叹了一口气,“你在害怕什么?”
“怕我离开你?再也不会来找你?”
祁旸没有说话,但无疑坐实了贺水的猜测。
贺水抓着祁旸的头发,这次却更加温柔得让祁旸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中,安抚般的摸了两下。
“你知道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
祁旸离不开贺水,但贺水却未必离不开他。
出狱后,贺水一直等到自己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后才来找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少,给我一个可以联系你的方式。”
贺水推开祁旸,一脸头痛,“这我还真没有,现在我身上也没有手机,钱都拿去交房租吃饭去了,哪来的那个闲钱去买一个对我来说又贵又没用的机器。”
“没关系!”祁旸在办公桌的抽屉中找到一个闲置不用的工作机,将里面的电话卡和自己手机的电话卡交换,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贺水,“你用这个吧,里面已经有我的号码了。”
贺水看着他,没有拒绝,“你也有我的号码了。”
“……嗯。”祁旸说,“别丢掉。”
“这么贵的东西,我不会丢掉的,就算不想要了,也会拿去换钱。”
看祁旸的脸上出现了沉郁的表情,贺水挥挥手,“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不会卖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也不会丢掉的。”
“这样可以了吗?”
“嗯,我送你下楼。”祁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把散乱的头发往脑后抓了两下,让它看上去至少不再那么豪迈,便打开了门上的锁。
背后的贺水看的一挑眉,合着这人要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话,压根就没打算放他走。
不过,这也在贺水的预料之中,他并不是太惊讶。
跟在他身后出了门,没有多久就看见了拿着手机在附近徘徊的韩枫逸,看上去很是着急的样子。
贺水了然的拿着手机挥了两下,“你去吧,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贺水就乘着刚好上来的电梯,下楼去了。
祁旸不舍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向愣神的韩枫逸,“什么事?”
韩枫逸盯着贺水手中那个疑似他们总经理手机的手机,被祁旸问得一慌,“……董事长有事找您。”
在贺水刚出现没多久之后,就突然有事找他?
祁旸凝视着韩枫逸,直到他心虚般的别开了眼神才说,“我知道了,他现在在哪里?”
“董事长说他会在宅子里等您。”
“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
“……是。”
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人,听说先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任职过,身上却带着不亚于他们董事长的气场,甚至要比祁建国更让他胆战心惊。
尤其是那一双宛如深潭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韩枫逸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只栖息着的巨兽。
他不敢想象,当那只巨兽苏醒的时候,将会是有多么骇人。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带着谜团的男人,也让人同样难以捉摸,尤其他和祁旸的关系,似乎是非常亲密,亲密到祁旸可以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都送给他,而且董事长对那人的态度也很奇怪。
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韩枫逸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查一查那个人了,说不定能查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坐着电梯离开的贺水,手上还拿着祁旸给他的手机,黑色的高价手机拿在手里的质感和重量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点开手机屏幕,屏保上是一张不符合祁旸外表印象的照片,但贺水却对这张照片非常熟悉,就连来历也一清二楚。
那是一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是因为当然拍照的人的手没有拿稳。只能隐约看出长着青苔,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的灰色墙体。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是一张单调,又普通,还被拍坏了的照片。
但是,贺水看着它许久,最后也没有换掉它。
和来时一样,离开时的贺水也一样受到了注目礼,来自于接待台的目光最为火热。
毕竟,她们先前把贺水当成了来找事的人,没想到人家真的和他们的总经理真的认识,别提看到和祁旸离开的贺水时,两人有多惊讶了。随之而来,还有害怕,害怕贺水会把她们的事情告诉祁旸,让两人在祁旸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们的工作。
但是心情还算可以的贺水并没有把两个人的惶惶不安看在眼里,出门时,还对两人笑了一下,让两人更加惶恐了,各自揣测着贺水的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出了华世集团,贺水还得徒步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然后搭坐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
公交车上全是人,人挤人挤人,贺水站在门边,一手拉着上面的吊环,身体随着公交车的摇晃摆动着。
一只有些干瘦的手却盯上了被贺水放在屁股后面的裤兜里,高价的限量款手机。
太多的人导致公交车中的空气并不流通,贺水满头大汗,正全身心的抵抗着这股闷得让人心烦的热气,还有来自于其他人的呼吸和酸咸的汗水味,突然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屁股后面有点异样。
刚进监狱的时候,贺水因为长相受到了不少的骚扰,所以对于别人的气息和接近变得非常敏感,尤其是这样带着恶意的触碰。
他猛的回头,就看见一只手正拿着他从祁旸那刚得到的手机往人群中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