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这是能够舒缓精神力的人鱼？”奥斯汀重复着卡莱尔的话，因为哈尔杀猪般的凄厉叫声深深皱眉，脑子如同被针钉一样，本来就混乱的精神力扭作一团。

    尽管他竭力遏制，神情还是有那么一瞬扭曲，仿佛有可怕的恶魔要冲破这薄薄的面皮，降临人世。

    他瞟了一眼满甲板打滚的人鱼，再次质疑，“你说这是传说中歌声优美，能够蛊惑众人的深海人鱼？”

    “传闻也许有一些扭曲事实。”同样被尖锐噪音折磨，耳朵痛苦不堪的卡莱尔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厘米的距离。

    “所以它的功效也可能是假的，还是炖了吧。该死的，雷诺让它闭嘴！”奥斯汀扭身走进船舱，发梢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回程。”他厉声补充。

    “可能，这条人鱼在变声期。”看着主子走远的身影，卡莱尔呐呐补充。

    在一旁候命的雷诺，一击打晕乱叫的哈尔，抱起它，准备扔进浴缸，听到卡莱尔说的话，脚步一顿，对卡莱尔露出一张难看扭曲的脸，意思尽在不言中。

    “好吧，我也觉得有些扯淡。”卡莱尔摊手，又变得一脸兴奋，“不过回去之后，我可以去和那些懒得出门的宅货吹牛了，谁能想到我见到了人鱼！”

    被捕的人鱼被放在正好合身的浴缸里，鱼线依然紧紧绑在身上，为了保证在被吃之前，鱼肉还是新鲜的，雷诺匆匆治疗了它受伤的手之后，又无情地把手丢在一旁垂着，整体看上去颇有世界名画《马拉之死》的调调。

    风干的银色长发流水般倾泄，如同上好的绸缎遮盖住他裸露的上半身，脸上挂着同样风干了的泪痕，高挺的鼻尖下，原本粉红可爱的唇因为疼痛褪成纸一样的苍白。

    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着，细密银白的眼睫剧烈颤抖，猛地，他睁开了眼，露出失焦的漂亮眼珠。

    “系统。”他大声呼喊，想要寻求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我在。”感受到哈尔来自灵魂的战栗，平日里插科打诨的系统，头一次正经起来。

    “我还活着，对吗？”头一次经历如此痛苦的哈尔，看着随着自己沾满血渍的手，发问。

    “是的，不过，”你快死了，被某个帝王扔去炖汤。

    系统不忍心补充完下半句，谁能想到，它第一次上班就遇到这种地狱级别情况，啊啊啊，想去投诉，垃圾地府，虐待童工！

    “我大概有三种结局，第一作为第一个被吃的人鱼被他们吃掉，第二被送进实验室研究，第三如愿获得铲屎官一枚。”

    想到某个男人，仿佛披着人皮面具的恶鬼，哈尔的手开始神经兮兮痛起来，补充，“而且铲屎官很有可能因为不高兴把我送上第一或第二。”

    用尖锐的指甲割了割束缚住另一只胳膊的鱼线，发现能够轻易划破小鱼们肚皮的指甲无法在鱼线上留下一丝痕迹，哈尔绝望叹息。

    “害，死局啊。”

    脊背用力，身体一滑，将自己上半身也浸在水里，泪水混杂其中，很快凝结成不大的蓝色圆球，颜色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却因为主人心情不好，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哈尔一脸神奇地拿起圆球把玩，自嘲，“原来眼泪真的能够变成珍珠，我还是个行走的银行。”

    看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堆满浴缸的蓝色小球，系统的代码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哈尔，你别哭了，水都溢出去了。”

    “哥流的不是泪，是生活的苦水。”

    哈尔冒出头，小球如同浪潮般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滚落在地，有的调皮地跳进浴缸的底部，去探索那里的黑暗；有的则怒气冲冲地滚向紧闭的浴室门，想为主人敲出一条活路。

    哈尔吸了吸鼻涕，流了太多泪的眼睛干涩得发疼，“系统，来首《好运来》。”

    不明所以的系统乖乖照做，就听见哈尔阴恻恻补充，“祝我能够好运地遇见急着月底冲业绩，把我忽悠这里来的黑白无常，我要狠狠地拽白无常的舌头，踢黑无常的屁股，然后拔光他们的胡子，再去阎王那里要一笔精神损失，下辈子老子要当熊猫，没得商量！”

    “对哦，除了死的时候痛一点，我们还可以换号！”系统乐呵起来，恢复成之前快乐的小傻子。

    守在外室的雷诺小心解开缠在大刀上的白布，开始进行日常保养，松油、滑石粉被均匀涂抹在光可鉴人的刀面，刀面上镌刻着古老精致的花纹，每当这把刀狠狠贯穿敌人的身体，在敌人骂骂咧咧声中绞断他的肠子，温热的血液就会顺着刀身汩汩流进花纹的凹槽，乍一看像是古书中浴火重生的凤凰。

    “真美。”雷诺神情痴迷，手指隔空临摹刀身上的花纹，突然，浴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他骤然收刀，眼神变得凌厉，无数血腥气和煞气从体内爆发，无声地摸向浴室门口。

    chua的一声，浴室门迅速向两侧滑去，一把泛着寒光的刀直指哈尔眉心。

    “啊嘞？系，系，系统？”哈尔一怔，盯着眉间的刀盯成了斗鸡眼，反应过来后身体抖成马达，哭丧着脸。

    “咱，咱不怕哈，深呼吸，眼一睁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哈。”系统强装镇定，代码运行过快达到超过警戒线的温度，整个统子都不好了。

    冲进来的雷诺看着懵逼的小人鱼，感受着脚底的异物感，分神一看，整个人兴奋到发抖，扯着嗓子大喊，“卡莱尔，快！快来！”

    不是，大兄弟，你抖个什么劲儿呐？这也要凑热闹？还有你这个被逼良为娼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注意我才是受害者，不对受害鱼！

    哈尔内心吐槽千千万，身体还是诚实地抖抖抖~

    正在跟卡莱尔讨论酸菜鱼做法的奥斯汀自然也听到了雷诺的呼唤，作为常伴王左右的将领，一生之路充满血与战争，超高的武力是活下来的必要条件，何况雷诺平日性子沉稳，能让他破坏礼节地大声呼喊，一定有什么难事。

    “走。”奥斯汀站起身，打算一同前去查看，毕竟无趣的回程生活需要一些调剂品，比如说酸菜鱼，再比如说他那可能犯蠢的下属。

    军靴有力并且富有节奏的敲击在地板上，卡莱尔恭敬地落后奥斯汀半步跟上，整个人却还沉浸在自家主子刚刚描绘的酸菜鱼口感上。

    嘶溜，一定很好吃，期待ing。

    “雷诺，你应该沉稳”一些

    话未说完，奥斯汀的目光就被满地的迪卡斯水晶吸引。

    要知道在这个精神力盛行的时代，每个人都面临着精神力紊乱的风险，精神力等级越高风险越大，而作为目前已知的稀缺的唯一一种可以舒缓精神力的迪卡斯水晶，其价值不言而喻。

    跟在奥斯汀身后的卡莱尔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被传染似的也跟着抖起来。

    感谢上天！这肯定是星际之神为我们王送来的加冕礼物！让他免受头痛之苦！

    在场三人一鱼，其中三个都不停的抖啊抖，奥斯汀则是在压抑蠢蠢欲动想要出来放风的精神体（你猜的没错，这是只有高阶精神力者才会有的精神具象化）。

    “噗”的一声，一头白狮凭空出现，低吼一声，它快速奔跑，强壮的后腿肌肉鼓起，一个跳跃落到了浴缸里。

    嗷呜一口，吞下了哈尔的头。

    被大刀指之后又被狮子吞，哈尔表示，人麻了，赶紧弄死我吧，给个痛快，谢谢。

    闭上眼，来自脖颈的撕裂感却迟迟未到，试探性睁开一条细细的眼缝，眼前一片花白。

    嗯?

    把眼睛再睁大几分，哈尔觉得自己不是被狮子吞了，而是被白色的棉花糊住了。

    “系统，这是个什么情况?”

    “啊啊啊，得救了，这是那位王的精神体。”系统开心地在哈尔脑海里放烟花，“它现在，嗯，在拿你舒缓精神力，你可以理解为拿你充电，不然精神力没法用，会头痛。”

    联想到自己看过的小说，哈尔明白了，瞬间腰板挺起来了，身子也不抖了，立刻向天再借五百年。

    还大胆地摸了摸白狮毛茸茸的后背，感受到哈尔动作的白狮将他脑袋吐出来，蹭着他的手，刚刚还充满戾气的猩红眼睛变得温顺，水汪汪的如同两块可爱的红宝石。

    白狮莱恩：求摸～

    哈尔敞开怀抱：来吧，我可爱的大狮叽！

    乱成一团的精神力被一丝丝梳理规整，平日里无时无刻都在蚕食自己大脑的头痛缓缓消散，奥斯汀第一次正视这个先前被自己看不起的小东西。

    巴掌大的脸上，眼型偏圆的眼睛，小巧挺立的鼻子，淡粉的微笑唇分布在最恰当的位置。

    柔和的脸部线条，脸颊上的软肉，以及目测不超过一米七的身长，都在昭示着：他，还是个孩子。

    如此小，却有如此大的力量。

    恰巧此时，白狮带着倒刺的舌尖将滚落在地的迪卡斯水晶卷入口中，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等待被杀的无力感透过与白狮之间的精神链接传到奥斯汀脑海。

    平日里心情没太大起伏的奥斯汀心头一颤：他当时害怕极了，是我造成的。

    抬步上前，盯着一手挠狮子下巴，一手紧张握拳，鱼鳞都要炸起来的小人鱼，奥斯汀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承诺：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能听懂，但是我还是要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并且，我对着星际之神起誓，若你帮助我解决头痛之苦，我将许你与我比肩的荣耀，不胜枚举的财产，俯视众人的权利。

    你的名字将与我奥斯汀·拉美尼斯一起，镌刻在用不褪色的史书上，被万千代后人敬仰。”

    奥斯汀的原话被系统翻译给哈尔，普通小市民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后握着小拳头与奥斯汀碰了碰，一脸羞涩，

    “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看你帅，想给你治治病，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