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我家只有一间屋子,你去了没地方住,而且许公子有我夜夜陪着他,为他暖床,不需要再多个暖床丫头了。”
此言一出,张王二人脸色齐变,同时惊愕地向我望来。
我欲哭无泪。
偏偏说话的荀岳落落大方,语气温润优雅,说完还斯文有礼地对那两个目瞪口呆的人淡淡微笑,看不出一点尴尬和拘束。
我很想现在就告诉荀岳,王思颖说的“暖床”和他每夜以内力给我捂热被子的“暖床”是两回事。
但我怕他让我当场解释,那样我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我试图纠正张王二人的想法,却不知从何说起,看着他们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忽然发现语言在误解面前是那样苍白无力。
“没事许公子,您不需要解释,”张道英打断我的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荀岳,最后将目光定在荀岳白皙细腻的手背上,大概想到那只手为我拍背时的亲昵和关怀,顿时神情丰富地咽了口唾沫,又强做出通情达理的模样,呵呵笑道,“高人隐士总有些异于常人之处,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绝不外传。”
说着以手肘拱了拱王思颖,王思颖一直望着我发呆,现下被她师兄叫得回过神,硬生生地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是,这件事我们二人绝不会说出去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遗憾和悲痛,还有一种连我都看不透的情绪。
不过,想要为奴为婢伺候我的话是绝口不提了。
行,总算还有点好处,省的我再费口舌去拒绝,那么误会便误会吧。
只是我很不喜欢被别人用这种看怪物的目光盯着。
荀岳显然也察觉出不适了,眸中又流露出刚刚我看到的疑惑和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没关系,你们——”
“咳……咳咳……”
不能让荀岳说话了。我以咳嗽勾回他的注意,他果然顾不上再理旁人,忙去桌旁给我倒水。
眼见着荀岳对我关怀备至、照顾有加,张道英和王思颖互相望了望,神情更复杂了。
“岳儿……叫玲玲进来。”
“好。”
钱玲玲很快进屋,代我送走了张道英和王思颖。
荀岳到底还是不傻,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待外人全都出门,便抿着嘴问我:“许公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微笑着摇摇头。
说错什么我也怪不了他,不提也罢。
他也不追问,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句:“不过王姑娘不太对劲。”
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这个王姑娘……
算了。
暂时没有过多的时间为这个小插曲尴尬和疑虑,须臾,又让钱玲玲领来新的病人。
今日如我每个坐诊日一样,药铺里所有人都在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忙得四脚朝天,连个吃饭的工夫都没有,然而还是到了夜深人静才把最后一个病人送走。
一切都结束后天色已经太晚,我实在不想折腾,并且清早回去可以顺道采些珍稀药草,这便决定按着往常习惯,在铺子里住上一夜。
我住的地方在药铺后院,后院很大,刚一踏入便是曲折游廊,脚下以鹅卵石铺成小道,通向院中凉亭,小道两侧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花开满院,走在路上清香扑鼻。
凉亭周围有几间卧房,其中向南的那间我自己住,钱玲玲或者赵玉莹每日都会进去打扫,房里特别干净。
剩下几间房,相对最大的三间分给了几个伙计,院东还有两间,常年无人居住。
我爹娘和弟弟每年来云山看我都会暂住在灵素阁,那两间空房便是留给他们的。
荀岳担心我半夜患病,不肯去住空房,定要与我一起,我也习惯了日夜有他陪着,没有拒绝。
我的屋子里除了床和衣箱什么都没有,荀岳想在地上铺个毯子,可我不愿意这么委屈他,掀开被子把他放进被窝,他凑过来的时候,我从他嘴角看到一抹甜甜的笑。
床和被子都还够大,两个身形清瘦的人睡在一起并不显得拥挤。
一更时分,我还睁着眼睛。
漆黑的天花板映在眼前,我在床上安静地躺着,一点困意都没有,无数次阖上眼帘放空思想,还是觉得身子酸痛乏累,半点入不了眠。
我睡不着,荀岳自然也睡不着,他每次都是等我睡下了才肯入睡。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到了二更天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别担心,我每次做太多事情就容易失眠,你先睡吧。”
“哦。”他应了应,没有听话先睡,反而转过身子看我。
屋子里有一扇挺大的窗子,皎洁的月光照进来,跟开灯一般亮,我侧头迎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他的眸子温柔如水:“我守着你,等你睡着再睡。”
我忍不住轻笑:“我一时半会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说说话。”
“好,我正巧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上午你给王姑娘逼毒的时候,为什么肯让玲玲帮你,却要把我赶出去?我在外面听到你咳嗽,却不能为你做什么。”他语气低沉,疑惑里掺着轻微的心疼,宛如一股流入我心田的清泉,让我全身泛出无尽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