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感动后,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他上午会疑惑不解,竟然是因为对男女之事全然不知。
这事委实在我意料之外。
谈吐不凡、博学多才的魔教教主居然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难怪他可以在那对师兄妹面前理所当然地说出自己为我暖床。
我用了良久时间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才去问他:“你之前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子吗?”
他摇头:“女子有时候怪怪的,我不太接触她们,身边只有一个丫鬟。”
他长了一副宛若天人的皮囊,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当然有很多女子见了他会“怪怪的”。
我无奈地笑,很快又接着问:“那也没有人告诉你男女有别,若想不用避嫌一定要先成亲吗?”
“成亲……”他轻呢喃,似乎被触到了痛处,清透的眸子瞬间变得有些黯然,少顷,苦涩地笑了笑,“我娘和荀妄成亲,却被荀妄活活逼死,我自小沉浸于武学和书海,与隐居无异,既没精力也没心思了解这些。”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荀妄,荀妄是他的生父,但他从来直呼其名,没对荀妄用过父亲的称呼,以他良善温润的性子,如此大不敬也就只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我瞧了心里难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他回我淡淡的笑,忽然挪了挪窝,趁我没注意将我抱住,把脸埋在我脖颈处。
这样的动作稍显暧昧,但我平日与他亲近惯了,并不觉得反感,况且他此刻情绪不佳,需要温暖,我自然不忍心推开他。
“那你现在愿意了解吗?”我有意让他忘掉不开心的家事,转了话锋去说另一话题,“男子长大了早晚要接触那些事情,你若愿意我就告诉你。”
“愿意,你讲给我听。”他在我怀中低声说,“今日王姑娘说要给你做暖床丫头,我一说话,你们脸色都变了。我是不是误解了她的意思?我怕我再无知下去,就会把你弄丢了。”
我被他说得又想笑又心酸,不自觉地回抱他,“还有好几十年的龙仙花要给你,我怎么能被你弄丢。”
一句话刚刚说完,埋在脖颈处的脑袋立即探了出来,欣喜地望我,脸上乌云仿佛全部散去,再无阴暗,“那你也要好好教我,我上午一定说错话了,以后不能再露怯,给你丢人。”
“好。”我揉揉他的鼻子,耐着性子给他讲,“男女有别,非礼勿视,救王姑娘的时候不是缺你不可,自然要让玲玲进来伺候。至于她说的暖床丫头,是指做夫妻的那回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不许乱说。”
堂堂七尺男儿雌伏于另一男子身下,传出去绝不是什么好话,我不愿让他受这样的流言蜚语。
他顺从地点点头,似是听进去我说的话,可是紧接着给我提了一个惊雷般的问题。
“做夫妻的那回事是怎么回事?做了夫妻就可以生娃娃了是不是?”他一脸疑惑,眼中全是好奇。
……
我第一次感到语言的匮乏,纵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也无法给他解释“如何做夫妻”……可他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我的答案,满脸的求知欲让我愁肠百结,实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没出声音,怀中的人等不及了,又来催我:“许公子,你教教我如何做夫妻。”
他可真敢说。
我简直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敷衍他:“这个事我教不了你,只能男子和女子去做,未来的某一日你遇到心仪的女子,想永远与她在一起,就什么都会懂了。”
“那你有没有遇到过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女子,有没有同她做过夫妻?”他继续追问,深邃的眼眸中浮出几丝期待,还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感情。
这……
为什么我今夜要失眠?
虽然我将他引为知音,与他默契十足,但他的问题涉及到一个姑娘家的名节,我自然不能言明,不过过去那段感情并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想听,那便说与他听吧。
我理了理思绪,把自己和夙晴的过往坦然相告。
夙晴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温柔似水的性情,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女。
去年下山采买时,我偶然撞见采花贼对夙晴欲行不轨,及时将那采花贼迷晕,救下了绝色佳人。佳人对我一见倾心,又感念我救她性命,有意以身相许,我们朝夕相处,生了感情,我便接受了她。
可是我体弱多病,只能留在云山生活,山中到处是我步下的五行阵法,她举步维艰,娘家人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最后在枯燥的生活和母亲的施压下,她离开了。
我们只过了几个月甜蜜日子,送她下山的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我说永远不会忘了我。
我却已经将她忘了。
异于常人的生存环境养得我生性淡漠,那段过往虽曾真情实意,但是今日想起,心中却难有波动。
听我缓缓叙述完,荀岳脸上的期待和好奇渐渐褪了下去,眉眼间泛起了浓浓的忧愁。
“怎么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以拇指指腹轻轻舒展他皱起的眉心。
他摇头不答,痴痴地望我,隔了一会,重新把脑袋埋入我脖颈处,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缩得更紧。
隐约间,我听到怀中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句话:“我想与你在一起。”
“什么?”
我下意识问。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怀中人睡着了,今夜还是他第一次先我进入梦乡。
我打算趁现在挪开这只搭在我腰上的胳膊,再把睡熟的人从我怀中推开,可是伸出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为我们两人整好被子,又捋顺了他盖在额间的发丝。
看着他温润的睡颜,我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