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川道:“双面箭单面附出血凹槽,中箭者未防止失血过多而亡会立时取出。这三面箭箭面平坦光滑尾端却带倒刺,射中后箭头没体不出一滴血,中箭者怕倒刺二次伤害,一般会坚持到战停,而那时却中毒已深,为时晚矣。”,君亦川望向云惜知,目光深沉道:“这三面箭可比那双面箭杀伤力强太多。”。
云惜知思量片刻,道:“若是我朝内部为皇权争斗所制,影响倒不大,若是敌国为征战所用,后果恐不堪设想。”。
君亦川道:“这箭头要真是你父亲死前想法留的线索,怕是他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事,才被灭了口。”。
云惜知闻言,惊道:“我父亲难道不是因‘人赃并获’伏诛的?”。
君亦川道:“我查看了那间屋子,虽被刻意清理过,但仍留下些蛛丝马迹,你父亲死前应是拼死抵抗过,若是伏诛,他怎会顽抗?”。
云惜知凤眸大睁,他原以为父亲是为了保护云氏甘愿认罪,他原以为只要查到谁借晟禹王谋反之名栽赃云氏便可复仇,可依目前情况来看,这其中阴谋恐是超乎他想象。
云惜知捏紧手中暖手炉,道:“大盛朝或许正面临覆国之危。”。
君亦川道:“你打算如何做?要将此物呈与我皇爷爷么?”。
云惜知摇了摇头,道:“若是我父亲刻意留下,这其中厉害关系不言而喻。呈与圣上,圣上定会大肆彻查,打草惊蛇,给敌方毁灭罪证机会。眼下我们应该想法查到这箭头出处。”。
君亦川道:“敌在暗我在明,仅凭一个箭头追查,很难。”。
云惜知道:“再难这也是唯一线索,总归会有办法的。”。
君亦川俊眸锁住云惜知,眸中漆深,道:“你就不怕入了不该入的危局?”。
云惜知回望向君亦川,轻笑一声道:“自我父亲伏诛、云氏灭门开始,我就已经入了不该入的危局。”。
君亦川盯着云惜知看了良久,方向椅背一靠,用力摇着玉扇,漫不经心道:“罢了,你我既已登上同一条船,我便陪你蹚一蹚这浑水。”。
云惜知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毕竟我云氏唯一后人还需你护他周全,我应你之事自会做到。”。
君亦川收起玉扇,收起浪荡之色,道:“云惜知,你已上了我的船,我亦会护你周全。”。
云惜知看不懂他眸中深意,只笑了笑道:“那便承蒙逸之关照了。”。
烛火“扑哧”炸了一声,这浓浓夜色下的圣都,正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
次日早朝。
大理寺卿邵明昆战战兢兢地呈报了查抄云氏祖业一事,景圣帝果然震怒,处了邵明昆和董文昊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云惜知虽为此事钦差大臣却未被牵连,反而因受惊被景圣帝大赏一番以示安抚。
散朝后,云惜知被景圣帝留下,去了勤政殿。
景圣帝看着云惜知苍白的玉颜,关切道:“昨日让爱卿受惊了。”。
云惜知躬身行礼,道:“谢圣上关心,是臣惊了文渊王才是。”。
景圣帝道:“爱卿莫替他辩护,皇家子嗣怎能出入南城,若不是他误信了谣言,非要去寻什么孤本,岂会因太过急切冲撞了爱卿的马车。”。
景圣帝看似在指责文渊王,实则句句都在为文渊王开脱,云惜知怎会不知景圣帝何意。
云惜知道:“臣早就听闻文渊王爱书如痴,想来文渊王也是求书心切,臣断不会因此无心之举同文渊王生了嫌隙。”。
景圣帝对文渊王的偏爱是满朝皆知的,不然这“文渊”封号也落不到十皇子头上,自十皇子被封文渊王后,朝中百官一度认为十皇子会是下一任储君,很是审时度势的站了站队。
景圣帝道:“景初自幼嗜书如命,鲜少与人相处,爱卿日后闲来无事,可多同他交流些处世之道。”。
云惜知心道:景圣帝这是要明着扶持文渊王了?面上却无异色,道:“是,臣记下了。”。
这时殿外侍奉太监疾步进来,跪地禀道:“启禀圣上,四皇子有事求见。”。
景圣帝闻言,同云惜知摆了摆手道:“爱卿先退下吧。”,后又同那小太监道:“传他进来。”。
云惜知行礼后向殿外走去,与领命进殿的四皇子楚襄王君景棠打了照面。君景棠见到云惜知时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只一瞬便恢复常色,后欲按制向云惜知跪首,云惜知忙伸手拦住,当着景圣帝的面让其皇子对他行跪地之礼,这不打皇家脸面么。
云惜知瞧见四皇子君景棠双手捧着的锦盒,面无异色,二人互行一礼分开,一人出殿一人进殿,两向而行。
四皇子君景棠已过而立之年,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生来右耳便有一赤色胎记,因帝王人选必须身无瑕疵,君景棠因此与皇位彻底无缘,又自小体弱多病,被景圣帝送到皇家道观养了几年,许是长期求丹问药,四皇子近些年偏爱上了炼丹之术。
云惜知想着君景棠手中之物,心中猜个大概,应是献给圣上的调养丹药。
……
云王府。
云惜知刚进府,管家福伯便迎了上来,道:“家主,方才老奴去文渊王府送礼,刚回来便收到文渊王的邀帖,邀您今夜去府上品茶。”。
云惜知接过拜贴,打开看了看,道:“可有说今夜还有谁一道品茶?”。
福伯道:“这个来送邀贴的小厮未说,只是强调让家主今夜务必前往。”。
务必到访?文渊王既与君亦川一道,莫不是君亦川又有什么消息告知于他?
云惜知道:“好,我知道了。”。
……
入夜,文渊王府。
云惜知如约到访,以前皇子与朝臣走动多半是遮遮掩掩的,既然白日景圣帝明言让他日后多于文渊王走动,他为臣,自是要“听话”。
是以,云惜知不光应邀前来,还是大大方方、声势浩大的前来,足足带了一马车的拜访礼,想必不多时云王亲往文渊王府的消息便会传满圣都,又将重新调整朝堂党争风向。
文渊王君景初亲自在府门迎接云惜知,简单寒暄过后便进了府,门卫在二人一入便关了府门。
云惜知瞥了一眼紧闭的府门,对身边并肩而行的君景初道:“王爷这是何意?”。
文渊王温声笑答道:“王兄随我来了便知。”。
后不多言,只引着云惜知向府内接待密客的私堂走去。云惜知心下疑惑,却也随之前往。
当云惜知在私堂里看到抱着一几个月大小娃娃的君亦川时,震惊不已。虽已猜到这小娃娃就是他云氏后人,他惊的是君亦川敢在禁足期间如此放肆,竟带子偷偷出府,这若被景圣帝知道……
云惜知不敢往下想,径直走过去,微怒道:“靖宣王两日内三出府,是非要让圣上知晓才罢休?”。
君亦川却不以为然道:“我若连区区影卫都摆脱不了,如何图谋帝位?”。
云惜知道:“可莫小瞧了如今的影卫,自从白岐坐上影阁阁主,圣上对圣都的掌控几乎是无孔不入,你这般任意妄为,委实不妥。”。
君亦川挑眉,他“任意妄为”还不是为了让云惜知踏实?不识好人心。
君亦川直接将小娃娃塞到云惜知怀里,不悦道:“莫不是想着你惦记这孩子,你当我愿意费劲来此。”。
小娃娃入了云惜知怀里,云惜知顿时一动不敢动,他从未抱过如此小的娃娃,都不知手该如何安放,拘谨的僵立在哪儿,不知所措。
君亦川见他这般模样,顿觉好笑,原来这天下还有云惜知不可为之事,打趣道:“惜知啊,原来你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啊。”。
云惜知未理他,垂首看着怀里瞪着一双漂亮眼睛瞧他的小娃娃,心中百般滋味,这就是他祖母和父亲舍了整个云氏护住的唯一血脉啊。
云惜知道:“可知他原名为何?”。
君亦川上前帮云惜知调整了一下抱娃娃的手臂,让他能抱的自在些,方轻声道:“我在云氏别院后山上遇到了正抱他逃跑的你父亲近卫,我到时近卫正以身挡剑拼死护着这小娃娃,等我杀了那些凶徒,你父亲近卫早已没了气息。”。
云惜知心绪翻涌,紧了紧自己冰凉的手,道:“那便唤他思恩吧。”。
君亦川伸出一只手指,让小娃娃把着玩儿,柔声道:“思恩,云思恩,君思恩,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