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杯长岛冰茶。”
“哥,你不是说不爱喝这种饮料吧唧的东西吗?”
“嘘,”纪余生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杰森小声一些,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前面一排的双人卡座,“或许你可以不加琴酒,不加龙舌兰,不加朗姆酒,全部换成伏特加,再少两块冰,最后多加几片柠檬。”
杰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了然,一边腹诽这种东西就不是长岛冰茶了,一边给纪余生做了一杯这种东西。
纪余生端着酒水往卡座那边走去,一路上都有人给他打招呼,他笑了笑,应付过去,然后看似非常随意的将手里面的杯子一放,问正在低头看着平板的美丽女士:“请问旁边有人坐吗?”
能被纪余生瞧上眼的,并愿意主动上手的,用他发小蒋方圆的话来说,那就是行走的人间白月光了,毕竟纪余生本人就发光了。
前提是不说话的话。
女士微微摇头,表示没有人,但是也没表示纪余生就可以坐到她旁边来。
这点小挫折岂能难到纪余生,他笑了笑:“我随朋友们过来,不过今晚他们才是主角,我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他佯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饮料,“你男朋友喜欢喝薄荷酒?”
女士终于抬眼瞧了纪余生一下,嘴唇勾出一丝不是那么温暖的笑:“我要真的有男朋友,你还会这么拙劣的赶着过来吗?”
“哦,那得看他有没有我好看了。”纪余生说着,坐在了卡座另一边的扶手上,巴掌那么大块地,他坐着倒是一点都不局促,一双长腿优雅的交叠着,仿佛他此刻正坐在最高层总裁的办公椅上。
“你……”女士慢慢的开口了。
纪余生微笑着聆听。
“你知道这杯薄荷酒叫做什么名字吗?”
这是一个纪余生预料之外的问题,不过没有关系:“我觉得比起讨论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利用这短促的闲暇时间说一下有趣的东西。”
“比如?”
“比如解密时间。”纪余生眨眨眼。
女士看了一眼自己摊开的平板上,刚刚合上的电子书《解密时间哲理》,她到没有因为纪余生“故作聪明”的偷看自己看的书而生气,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空间:像空箱子;时间:像河流。时间与空间无关,时、空与物质、运动也无关。时间是一条无头无尾、始终如一的河流,没有“源头”,也没有涨落和波涛。时间除了均匀流逝的属性外,没有其它属性。“纪余生扣住刚刚知乎的手机界面,随便哈哈。
女士点点头,“牛顿说的,不过我觉得不太对。”
纪余生微笑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只要接下来可以发展,他妈的让自己背四书五经春秋战国都可以,小小的时间哲学算什么。
“时间是一个工具,它是可以人为设定的。”
“人为?”
“或许不能这么说,因为能够操作时间的在生物层面,可能不能叫做人呢。”
还是个有神论者,纪余生心里撇撇嘴,看来难易程度跟他信仰上帝的前前前女友也差不多。
“我不懂,似乎很深奥的东西,但是我相信时间其实是有因果的属性的。”纪余生敲了敲自己的杯子。
“哦?”
“空间是个载体,时间在空间里面流淌,但是他们不是都说空间不止一个,那么在另一个空间的另一个时间里我们还会这样做在这里交谈吗?”纪余生看似无意,实则暧昧的敲了敲那杯薄荷酒,“在此个时刻,此个空间,我们能在这里,那就一定是特别的因果,特别的缘分。”
女士没有说话,她好像真的把纪余生随便瞎编的话想了很久,停顿得纪余生都想说点其他的话,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这时她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直视着纪余生,“那或许你我在这里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缘,而是时间的安排呢?”
有那么一刻两刻的时间纪余生的耳朵里好像没有听到任何酒吧里的音乐,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一下子把自己给吸了进去,瞬间坠入到了一个空洞的时空里面。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吧台的价目表,耳朵边的音乐又清晰了起来,正好跟调酒的杰森对视了,杰森gay里gay气的冲纪余生眨眨眼,那样子像是在说“哥哥,我看好你哦”,吓得纪余生一个哆嗦,再抬头时女士已经拿起了包,自顾自的结束了聊天。
后来纪余生才知道,那杯酒叫做“没心没肺”。
还来得及去挽留一下美人的芳心,纪余生的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比声音更早到的是一股子酒味,直冲的人战术性后仰,“我草,几个菜啊?怎么醉成这样?”
“纪余生,你他妈还在勾搭,你,你一天不勾搭,你就,你就手痒……”
纪余生虚扶了蔡骏生一把,后面几个朋友连忙把他拽住,“余生,你看这,对不住哈,一看方圆儿不在咱们就开了几句当年的玩笑,谁知道就上心了,那白的红的猛灌呀。”
纪余生听他们说“当年的玩笑”,就明白了过来,拍了拍烂醉如泥的人的脸,喊着发小的小名:“康儿,都要结婚的人了,咱们能成熟一点不?”
蔡骏生一听“结婚”就精神了,原本还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立刻把腰杆给挺直了,呵呵了两声,“是啊,我结婚了,你纪余生还单身着,哈哈哈哈哈哈……”
他边哈着边随便拉过旁边一个人就指着纪余生直瞅,“你看他,那个男人,他单身!他说他不结婚,他让给我哈,哈哈哈哈……”
在那一刻,纪余生无比后悔自己答应了,昨晚蔡骏生突然阴阳怪气说要开个结婚前的单身派对的事情。
“蒋方圆儿呢,赶紧找过来!”纪余生咬牙切齿道。
“知道他喝酒要发疯,没想到能这么疯。”蒋方圆骂骂咧咧的从厕所出去,跟一个喷香的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她道歉。
对方点头没说什么。
鬼事神差的,蒋方圆此刻没有担心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面怎么耍酒疯出丑——因为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突然觉得到刚才的那种,一定是纪余生的菜。
她把手放在厕所门把上,刚要推开听见里面说了一声:“不行!”
蒋方圆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对方似乎知道自己声音太大了些,立刻压低了:“……不行,他那种人我不好把握。”
应当是在打电话,蒋方圆没有探听别人私事的意思,刚说开门,就听见对方又猛地捶了一下厕所隔间的门,那力道可不像是娇弱小姐姐,“他应该是人缘不错的那种人,身边会有各种人,你把系统过渡给他,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害了他!”
蒋方圆哆嗦了一下,就听见原本有些粗的声音又变成了娇细的嗓音,语气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妥协了:“那,那好吧。”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隔间的门被打开,还站在原地的蒋方圆被逮了个正着。
“啊那个,小姐姐,你有姨妈巾吗?”蒋方圆尽量把自己弄得无辜弱小可怜一些。
对方没说什么,给了她一片。
也没有多余的话,再普通不过的萍水相逢,蒋方圆虽然尴尬归尴尬,自己也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终归没有她半毛钱的事,或许再过个一两个小时就什么都会忘记。
毕竟外面还有个大麻烦。
“哎哟哎哟方圆儿来了!”
纪余生拍了拍蔡骏生的脑袋,慈爱的像是老母亲:“你媳妇来了。”
蔡骏生从刚开始扬言要打死纪余生,到现在抱着不撒手,短短五分钟时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纪余生身上蹭,“我不甘心啊,即使这样我还是不甘心啊。”
“你不甘心什么,娶了老娘你还有什么不甘心?”蒋方圆用脚尖戳了戳蔡骏生的屁股。
后者哭完了又笑,傻呵呵的:“哈哈哈,是啊,纪余生就是个Loser!单身Loser!”
纪余生一般给他顺毛,一边用手机查着那本《解密时间哲理》,很多的版本,而其中最老的一版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版的,封面是一只巨大漆黑的眼瞳,却又更像是一个无声涌动着的旋涡,要把人给吸进去。
“你知道吗,叶舟要回来了。”蒋方圆的声音把纪余生给拉了回来。
在纪余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蔡骏生不见了,调酒的杰森也没有在吧台同点酒的帅哥调情,他只看着坐在旁边的蒋方圆。
“哦那个小不点。”纪余生道。
“人家现在可不是小不点了。”蒋方圆应该是要掏出手机来给纪余生看照片,纪余生还没有看到,身后有人拍了纪余生一下。
是酒吧的服务员,端着一杯绿色的酒:“那边卡座的女士请你过去喝一杯。”
纪余生欣然接受,转头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纳闷怎么把蒋方圆晾着她没生气。
“没心没肺?”纪余生道。
“没心没肺的人这次可以坐卡座的位置。”女士极为吝啬的笑了笑。
“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我得好好珍惜了。”纪余生在递上酒的时候,指尖擦着对方的手背,他承认这样不是一个举止有礼的绅士了,但是他更加喜欢把自己加入到流氓的阵列。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若无。”
“你好,若有若无小姐。”纪余生伸手。
“你好,没心没肺先生。”女士伸出了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刚刚谈成了一笔简单的生意。
“酒店还是我家?”纪余生含糊的问。
“或许你有车?”“若无小姐”恋恋不舍的松开纪余生的衣领。
“我喝酒了,但是我觉得你说的是车的另外一种用途。”纪余生笑道。
不过纪余生最后没有用到车的另外一种用途,就在他们打开酒吧的门,在外面街上走了十米的样子。
一阵刺眼的光突如其来的打了过来,与接踵而至的刺耳的刹车声。
“让开!让开!”
砰的一声。
纪余生再次想起了那只漆黑又巨大的眼睛,只是这次他好像真的被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