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芬吓得一哆嗦,等回头看见陈清河时,顿时一脸警惕。
“你小子想干什么?”
脸色阴沉的陈清河,忽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婶子,有啥事咱进屋慢慢说,瞧您这一头汗,气大伤身啊。”
“滚一边去,谁是你婶子!”
苗秀芬甩手推搡开陈清河的胳膊,一脸的厌恶,“我家仨儿子,就是跟你学坏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陈清河明知故问,笑呵呵的问:“妈,咱家做错什么事,把秀芬婶子气成这样?”
张桂花抹了把眼泪,叹息一声说:“今年春天播种的时候,你把家里的粮种偷走,去换钱喝酒了。”
“我们没办法,管苗秀芬家里借了一块钱的粮种,说好了秋收还一块二,可她现在就来要钱。”
越说,张桂花心里就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陈大栓哼了一声,板着脸呵斥,“你和这混小子说有什么用!但凡他有点人性,不至于把粮种卖了,差点把咱们两个老东西给饿死!”
陈清河听得眼眶泛红,拳头在兜里攥紧,脸上却还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儿我还看见你枕头底下藏着钱呢。”
“秀芬婶子你等着,我给你取去。”
陈清河进屋去卧室,陈大栓也不拦着,气哼哼的说:“他要是能找出钱来,我就……”
“一共一块三,秀芬婶子您收好。比利息多出的一毛钱,就当是我孝敬您了。”
陈清河笑呵呵的出门,将十三张毛票塞进苗秀芬的手里。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泄露商业机密。
苗秀芬的嘴好像那老太太棉裤腰似的,又松又长。
一旦被她知道自己卖蝉蛹和蛙肉火了,全村人都会打着手电筒去林子里捉,到时候竞争对手一多,生意肯定难做。
看到陈清河真掏出钱,陈大栓一家人直接傻了。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陈清河这钱是从哪弄出来的?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苗秀芬,这会儿脸上的肥肉堆叠在一起,像是盛开的菊花。
“瞧我大侄子多有觉悟,不像你那抠门爹似的。”
陈清河似乎忘了刚才的辱骂,格外亲昵的说:“秀芬婶子,你回去告诉我那三个哥们,晚上在村口林场饭店,我请客喝酒!”
“让老板多炖点肥猪肉,吃不了让他们拿回家,给你们二老尝尝。”
苗秀芬笑得合不拢嘴,“瞧你这孩子,想得就是周到,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仨小子去。”
气势汹汹来找茬的苗秀芬,笑眯眯的攥着钱回去。
她前脚刚走,陈大栓就虎着脸死死拎着陈大栓的领子,“逆子,你老实交代,刚才的钱是哪来的!?”
陈清河茫然,“爸,钱不是从您枕头底下找到的么?”
陈大栓脸红脖子粗的怒骂说:“我如果真有钱,哪能让人家堵着家门口骂街!这笔钱,指不定是你陈清河坑蒙拐骗来的!”
“快说,从哪偷的钱!我这把老骨头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人家还钱道歉!”
“你怎么混蛋我不管,但绝对不能犯法!”
陈清河赶忙辩解,“爸,这钱是我光明正大赚来的。”
“放屁,你一没本钱,二没本事做个屁的生意。”
张桂花也苦口婆心的劝说:“儿啊,如果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可得跟妈说。”
“家里还有几块地,卖了钱就能给人家还上。”
陈清河无奈,“妈,昨儿晚上我去捉了些蝉蛹和青蛙,做成小吃在县城卖,赚了点钱。”
“如果您不信,明天去兴盛机械厂门口打听一下,好多人都知道这事。”
陈大栓一点也听不进去,扬起巴掌要打,“再不说实话,我抽死你个没骨气的玩意!”
累了一天的陈清河,压根没有抵抗的力气,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直接摔倒在地。
陈大栓吓了一跳,刚才的巴掌压根没用力,可看儿子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你小子起来,别装死!”
张桂花含着泪将陈清河搀扶起,“陈大栓,你个狠心的老东西,干脆把我和儿子一起打死好了!”
“妈,别激动,我这不是被爸打的。走了一天的山路,又没吃午饭,我……我饿得没力气。”
张桂花擦了把眼泪,“别着急,妈给你拿玉米饼子去!”
俩玉米饼拿出,饿急了的陈清河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
陈大栓用鼻孔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搪瓷杯撂在陈清河的脚边,“怎么不噎死你!”
茶杯上全是劣质茶叶留下的茶垢,几乎是没洗过。
陈清河有点嫌弃,但还是端起来喝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谢谢爸。”
缓过神来,陈清河才想起把门口的排车推进院里,从车上卸下炉灶,又搬下俩蛇皮袋。
蛇皮袋打开,陈清河拿出二斤五花肉,又拿出一袋子白花花的大米,一袋子白面,两斤包好的鸡蛋糕,还有一袋奶粉。
看着陈清河像是掏百宝袋一样,掏出这么多东西,一家人全傻了眼。
“爸,妈,城里人爱吃村里的野味,今天赚了不少钱呢,每一分都是干净钱。”
“这些东西,是我孝敬你们的。”
“以前是我混蛋,给咱家添了麻烦,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刚才被苗秀芬指着鼻子骂,陈大栓都忍住了。
陈清河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他忍不住鼻子发酸,眼圈泛红。
张桂花哽咽着搂住陈清河,“儿啊,只要你愿意回头,以后好好过日子,爸妈受再多委屈也值!”
“你饿成这模样,路上怎么就不吃一块鸡蛋糕呢?”
陈清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爱吃那玩意,就好一口家里的玉米饼子。”
张桂花擦去眼泪,替陈清河掸去脑袋上的枯草,“你这傻孩子……”
晚上,张桂花洗菜切肉,陈大栓拾柴烧锅,一家人其乐融融。
俩孩子喝了新买的奶粉,睡相憨甜。
陈清河悄悄把杨音韵拽出门,从兜里掏出一个蓬松的黑色蕾丝发圈,塞在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