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长廊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叶暮秋刚下考场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抵达病房门口时才发现背上的书包拉链没拉上，主口袋大敞着，吓得他忙把包放下来查看里面的文件有没有丢。

    除去仅有的一支笔，A4纸合订成的协议文件仍老老实实躺在包里。

    幸好还在。

    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叶暮秋呼了口气，把包背在胸前，靠墙调整呼吸。

    抬腕看了手表的指向，现在是午高峰，来时在校门口搭不到车，他一着急选择了最笨的方法。

    跑步来医院。

    直线两公里的距离，坐落在繁华都市，又要过马路又是红绿灯，弯来绕去，他感觉自己把过去二十四年缺席的体测全都补上了。

    “叶少爷？”西装革履的男人攥着缴费单子在距离病房两米的位置停下。

    这一年来能这么叫叶暮秋的只有一人。

    叶暮秋忙调整好站姿和来人打招呼。

    “吴秘书。”剧烈跑动让叶暮秋喉咙发干，他难受地咳了两声，强忍着嗓子的不适，上前继续问道：“吴秘书，路总怎么样了？”

    “路总他......”被问到上司情况，吴佟长期在岗位上保持的平静面容有一丝破裂，表情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

    叶暮秋口中的路总是他的协议恋爱对象路昱，或许其他圈子习惯戏称这种协议恋爱为包养，所谓协议对象就是金主，可叶暮秋不这么认为，他和路昱之间不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床第关系，俩人干干净净，最亲密的一次还是路昱应酬喝醉了酒，错把他当做初恋白月光摁在沙发上强吻。

    至少叶暮秋是这么认为的，毕竟那晚在昏暗灯光映衬下的深情眼神，不像是往日高冷的路总会表现出来的。

    当时路昱找到他提出协议的事，叶暮秋瞬间顿悟，协议替身嘛，这个他熟，组里的师妹就好这口，刚读研时没少被对方按头荼毒此类小说，他到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

    霸总人设懂得都懂，试问哪位叱咤风云的总裁在年少轻狂时没有一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月光呢。

    所谓恋爱协议在叶暮秋看来更像是一种劳动合同，他负责按时按点出现在路昱面前，而路昱，则负责每个月给他固定的协议薪资，底薪十万，根据现实情况再向上浮动。

    协议关系为一年，薪资半年一结，甲乙双方未两清前，兹协议永久有效。

    而今天恰好是协议后半年到期的日子。

    看着吴佟犹犹豫豫的表现，叶暮秋一颗心乱蹦，都快跳出心房三尺外了。

    双手无措地攥紧，指尖处书包的尼龙布料被外力折出深深浅浅的皱痕。

    天知道他早上起床心情有多美好，就等中午路总给他结清工资。

    他甚至在前一天连中午吃什么好的都想好了。

    身为导师的助教，叶暮秋早上连续四个小时都在考场监考，为了不影响考场秩序，他手机设了静音模式在讲台上放了一上午，考试结束才发现向来准时的路总居然没联系他？

    电话打过去被吴秘书接听，问情况才得知路昱去隔壁市子公司视察，早上赶回来出了车祸这档事。

    车祸啊，那可是车祸！

    哪怕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悉陌生人，他都要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来探望一二，更别说人仰车翻的，是手握他半年劳动工资的路总。

    半年工资啊！咳咳，当然，他也很担心和自己相处一年的路总。

    吴佟看着眼前这个样貌干净清秀的青年，他常年跟着上司出入过多衣香鬓影场合，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见过，叶暮秋的外形条件显然不是优势。

    作为知道这段协议关系的第三人，吴佟起初并不理解突然铁树开花的上司为什么选择叶暮秋。

    但此时看着青年担忧到发白的脸庞，突然顿悟。

    嗐，原来是真爱啊。

    那没事了。

    “叶少爷别担心。”吴佟瞬间切换成工作时沉稳波澜不惊的总裁秘书模样，轻言安抚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叶暮秋。

    “经过一上午的抢救，路总已经醒了......”

    是个好消息，叶暮秋心跳逐渐平稳下来，松口气刚想说话，可见吴佟嘴唇微张，保持刚刚的口型好似还有什么想说。

    “吴秘书？”对方不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一颗心起起伏伏，叶暮秋感觉自己还没考上博士就要心率不齐了。

    他捂住心口无奈道：“吴秘书你直说就好。”

    “嗯......”吴佟陷入思索，像是在考虑面前青年究竟能不能承受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沉吟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叶少爷，路总醒了是醒了，就是......有一些事他不记得了。”

    “啊？”叶暮秋有点懵，什么叫做有些事不记得了。

    他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失忆吗？”

    叶暮秋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失忆了？”

    “是。”

    叶暮秋试探性问道：“那他......记得多少？”很危险，协议关系只开始了一年，对方要是失忆，最先容易忘的就是这个。

    果不其然，“记得多少不清楚，但这一年的事肯定忘了。”

    话说完，吴佟就悲悯地看着叶暮秋，见对方的面部表情由懵逼转换到震惊，再由震惊转换到悲伤。

    跨度太大，吴佟都不忍心看了。

    唉，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接受不了伴侣失忆的事实，那些曾经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恍然间烟消云散。

    吴佟长叹息，残忍，这对深爱路总的叶少爷而言太残忍了！

    叶暮秋紧蹙眉头满面忧愁，他被这情况打了个措不及防。

    失忆了？

    失忆了还会记得协议恋爱的事吗？

    对方不会因为失忆就拒绝给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