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爷，凡事要朝好处想，路总目前也只是失忆，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比如再续前缘什么的，吴佟此时也只能这么安慰对方了。

    吴佟除了对叶暮秋的个人信息有所了解外，对于对方日常和路总的相处是完全不清楚，路总出席各种活动都没有带过对方，却在提起叶暮秋这个人时，冰冷的眼眸中能渗透出些许往常看不见的柔情。

    外加上吴佟接触叶暮秋时，不是在送对方去总裁独居的公寓，就是在送去公寓的路上。

    金屋藏娇这个词算是让路总给玩会了。

    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好歹人没事，叶暮秋冷静下来，开始在心里认真估算路昱失忆后拒绝给钱的概率。

    结果极小。

    路昱身为商人及其看中契约精神，再者协议是双方当时白纸黑字盖章签订的，从法律层面上而言，双方履行协议义务具有强制性。

    “还好还好。”叶暮秋长呼一口气，不由抱紧了怀中背包，等会儿他只要挑个合适的时机把合同给对方看就行。

    “叶少爷，我有个建议。”吴佟负责规划安排上司每日行程，自然知道今天是协议终止的日子，但同样，身为总裁秘书，他必须得为自己的上司着想。

    在叶暮秋点头后，他继续道：“路总现在情况复杂，医生说要观察一个月，期间不要拿任何病人接触后会产生强烈反应的事去刺激他。”

    话音戛然而止，叶暮秋闻言后微微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将目光停顿在自己怀中的背包上。

    脑中渐渐浮上一个问号，语气及其不确定道：“所以？”

    “所以协议的事希望叶少爷先保密，我担心失忆的路总接受不了这件事。”

    吴佟从路昱三年前回国就是对方的秘书，从最初的经理秘书到现在的总裁秘书，他对路昱的了解甚至大过退居二线的路董。

    回国后的路总像是被人伐过的树桩，一颗心只有工作，宛如横截面密密麻麻的年轮直直朝向北方，不容半点情爱。

    这样的路昱，却又在一年前的慈善晚会上，指着一个服务生说出吴佟只在别家总裁嘴里听过，换到自家上司身上想都不敢想的霸总台词。

    ‘三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服务生就是勤工俭学的叶暮秋。

    吴佟发誓，那三分钟是他三年来工作起来最热血沸腾的三分钟。

    有情人陪伴的路总在工作上松懈了高压政策，给了吴佟和他那些即将早秃的同事喘气的机会。

    铁树难得开花，天却有不测风云。

    就自家总裁失忆这件事而言，弄好了就是俩人爱情路上的垫脚石，日后迎来甜蜜上升期，弄不好就是绊脚石，俩人在这里直接‘GoodBye’。

    吴佟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天晓得现在路总是一年前的路总还是三年前的路总，要是三年前的，按照当时路总回国后不愿接受安排的逆反性格，在重新喜欢上叶暮秋前，可能先会被这一纸恋爱协议气死。

    出于对总裁的生命健康和爱情以及自己即将早秃的秀发考虑，吴佟觉得协议可以再向后延续一下，保不齐那时候路总就恢复记忆了。

    “叶少爷，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协议作废，而是......”吴佟试着向叶暮秋提出建议，“再向后延续半年？”

    哪怕身为总裁秘书，吴佟也只看过协议中，双方履行内容之后的风险估算版块，他明确记得有一条是说在任意一方出现失踪、死亡等特殊情况时，协议到期后，另一方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续约或解约。

    吴佟没有强行要求叶暮秋续约，而是一种委婉地规劝，言外之意：爱情来之不易，给失忆的爱人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叶暮秋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只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我没问题。”叶暮秋考虑片刻后点头应下。

    毕竟路昱给的实在太多了。

    “先看看路总吧。”

    “好的叶少爷。”

    事情暂时解决，顺利到吴佟想为两人的爱情鼓掌，他走到病房门口，又冲身后的叶暮秋小声提醒道：“现在的路总情绪不大稳定，如果有冒犯，还请叶少爷暂时忍忍。”

    “没关系。”

    叶暮秋模样乖巧温和气质矜持，扬起嘴角微笑时总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吴佟扭头回以笑容，开门瞬间向内探望，目光直接撞入锋利冷彻的眉眼之中。

    优雅如春风般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僵硬无比地压下张扬的嘴角，同自家上司打招呼。

    “路总。”

    吴佟开口后，病房陷入无边沉寂。

    片刻后，一声尾音干净利落的“嗯”转瞬即逝，快到让叶暮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只是一个单音节，但得到了上司回应，吴佟进屋后绷紧的神经明显放松。

    叶暮秋没有吴佟高，只能站在对方身后低头看脚尖，仔细想想他好像也很久没见过路昱了。

    上次看见对方，好像还是在一周前。

    叶暮秋悄咪咪地从吴佟身后探出脑袋，看见了身着病服靠在床头的‘金主’，不像平日见到的那副商业精英模样，未经发胶打理的头发被随意拨了拨，原本好看的额头被白色纱布包裹，尽管这幅落魄打扮，还是掩盖不住路昱万里挑一的出众气质。

    只是悄悄瞟一眼叶暮秋就把头缩了回去。

    吴佟走到床边，将代为保管的手机递还给总裁，低声说道：“路总，路董知道了您出车祸的消息，现在已经在从S市飞往这里的航班上了，预计下午两点到达。”

    路昱听见自家父亲要来，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加黑沉，一副要发火的前兆。

    不耐烦地抬头正要说什么，却注意到一直被吴佟挡住的叶暮秋。

    青年身形相比于同龄人略显单薄，一双弧度柔和的圆眼饱含担忧之色，此刻正注视着他。

    路昱铁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缓下情绪，双眼微眯，开始上下打量面前的叶暮秋。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就是爱情吗，哪怕失忆，在看见你时我还是会被吸引。

    吴佟在心里感叹浪漫，要是心声被叶暮秋听见，定会被吐槽。

    ‘神特么爱情，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在叶暮秋印象中，路昱极少用这样的眼神端量他。

    淡漠中夹杂着些许柔情，假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果然，他长得很像对方的白月光吗！

    此时，自认为‘靠脸吃饭’的叶暮秋居然还企图对方看见他就能自主想起协议的事。

    然而并没有。

    路昱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直这么互相注视也不是个事，吴佟清咳两声，朝着自家总裁汇报道：“路总，叶少爷知道您出车祸后很担心，一下课就赶过来看您。”

    不知道为什么，叶暮秋从这公事公办的汇报中听出一种别样的暧昧。

    吴佟在向自家总裁暗示两人之间的关系。

    “下课？”路昱关注点显然不对，语气中难得出现别的情绪，惊讶地语调都上升了两分贝，表情及其复杂。

    “你还在上学？大学？”

    “研二。”叶暮秋如实回答。

    “研二......”路昱喃喃细品这个学历，像是在思考什么。

    做出这种反应不能怪路昱，一年前吴佟看见叶暮秋的第一眼，也以为对方是打工的高中生，为此还含蓄劝导了一下想要包养未成年即将触碰法律底线的总裁。

    叶暮秋也知道自己属于那种不显年纪的长相，从高中到现在，除了身高体重，模样几乎没变过。

    路昱眉头轻蹙，身体告诉他他出了车祸，可记忆却告诉他他刚回国当上路氏集团总经理。

    吴佟和医生都说他失忆了，他醒来后也确实感觉脑袋空荡荡的。

    至于面前这个人......

    路昱低头品味吴佟刚刚的一番言语，眸中闪过一丝别样复杂，抬头时情绪却消失殆尽，只余下与往日无异的冷淡。

    盯着叶暮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嘶，太一针见血了吧。

    是三年前刚回国的路总没错了。

    吴佟的心被嗖一下吊起，紧张地看向叶暮秋，生怕对方说出什么协议爱人情人这种回答。

    “额......”叶暮秋瞟了眼使眼色过来的吴佟，大脑疯狂运转，不能提到协议，又要道明二者关系......

    他抿抿唇，在路昱带有强压迫感的注视下，试探性答道：“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合同带有法律效应，他受劳动法保护，没毛病吧。

    吴佟：“......”如此，好像也没错。

    这下轮到路昱懵逼了。

    原本冷峻的表情明显失控，微怔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叶暮秋，最后将目光投向吴佟。

    按对方的话，对方已经跟了自己三年，值得信任。

    然后就见吴佟冲他缓缓点了点头。

    ‘轰隆’

    有什么玩意在路昱脑中炸裂开来，他醒来被告知失忆后，先了解了目前社会的发展。

    其中有一条新颖信息就是，同性婚姻合法化。

    同性，婚姻，合法化......

    受法律保护的关系......

    路昱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叶暮秋犹豫片刻。

    才出声诧异道：“......老婆？”

    开口瞬间，屋内再度陷入死之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