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巍的酒吧叫“盛色”,嚣张火红的醒目招牌,开在永宁街,经营了有几年了,从一个窄小的酒吧做到现在两层的大店面,也算是这一带比较有名的酒吧了。
他的酒吧不像隔壁那条街那么混乱,说清吧倒是也不至于,但是什么下药、交易、约的事情基本没有,盛巍自己就最烦那事。
何况他这店附近还有甜品店、书店什么的,来这儿的人也没那么乱七八糟。
盛巍从这两年开始就不怎么成天泡在店里了,他雇了人管理经营,自己还算清闲,平时爱做点别的事,酒吧待烦了就去斜对面书店坐坐,乐得自在。老子平生最恨绿茶
今天下午他去得早,正收拾着店里的徐来还被他吓了一跳,开玩笑道:“难得在这个点见着老大啊。”
盛巍中午吃了季南榆做的饭又睡了个午觉,这会儿身上已经松快不少了,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摆了摆手:“干你的活儿。”
甜腻的糖在嘴里转了一圈,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脚步一顿,拉住从他身后走过去的徐来:“有烟没?”
“啊?”徐来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老大你不戒烟了?”
这两个月谁不知道盛老大在为爱戒烟,成天嘴上叼着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在酒吧里晃悠,被人嘲笑了也不管,还得意洋洋地笑他们“单身狗懂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次指定要戒掉了,这才多久就又忍不住了?
盛巍抽出一根烟咬住,动作利落地点上,将烟盒和打火机一并抛了回去:“老大的事儿你少管。”
说罢就转身往二楼去。
两个月没抽烟,猛吸一口还被呛了一下。
盛巍没在意,从窗户的摆件后面摸出了把钥匙来。
酒吧二楼是相对安静的地儿,临窗是大厅,旁边是四个用帘子隔开的包间,供谈话小酌用的,再往走廊里拐是盛巍给自己留的休息室,平时他会在里面换个衣服或者小睡一会儿。
倒是也不至于让他落得个分手就无家可归的地步。
他把门反锁上,直接躺到了床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虽然已经睡够了,但是感觉身体还是疲惫得要命,脑子里也乱七八糟。
盛巍有意地不去想许柏舟和昨晚的场面,但是偏偏又挥之不去,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他抬手把烟掐了随手扔到床头的烟灰缸里,盯着不知道哪一处发起了呆。
算下来……他和许柏舟认识有十几年了。
时间真是够快的,他也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的这人,大概就是在……他开始不愿意喊许柏舟哥哥开始吧。
他默默将这份喜欢埋在心底当做秘密许久,终究还是被向来聪慧的许柏舟看了出来,然后将他的秘密曝光在阳光之下。
但是令他惊异的是,许柏舟没有厌恶,只是自己想了几天后,同意了与他交往。
盛巍到现在都记得当时自己兴奋激动到眼泪都掉下来的模样。
只是当时的他压根没想到,这才在一起三个月,真要说起来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分开了。
挺可笑的。
盛巍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一下午,听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才坐起身,拿起了手机。
许柏舟没再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打开微信,昨晚和今天都发了不少消息,都是在解释和问他在哪儿,最后一条是“小巍,我们谈谈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盛巍手指微微一动,几乎想象出了他好看的眉眼耷拉着,软着嗓子哄他的样子。
从前他最受不了他这幅样子了。
但是他并不希望这样的许柏舟不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盛巍的手僵硬了许久,还是回了一句:
“没什么好谈的了,过两天我去拿我的东西,我们就这样吧,许柏舟。”
消息发送成功的时候盛巍还是感觉很不真实,虽然在一起之前他就预想过两人可能会有的不好结局,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且这话是由他先说出口的。
不过他也知道,断是不可能断掉的,他们就算分手也还有明面上的兄弟关系在,毕竟共处了十几年的时间,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毫无关系。
但是盛巍实在是累了。
他都记不清楚跟在许柏舟身后追逐多久了,时间长到他几乎要习惯的时候,许柏舟给了他机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抓牢,就又被推进了深渊里。
盛巍没再看许柏舟有没有回他什么,直接收起了手机下了楼,酒吧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他径直走到吧台边上坐下,喊了一声:“于琛啊——”
正整理着酒柜的粉毛酒保闻声转过身,笑着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老大?”
“上酒。”
“好嘞!给谁上?上什么?”
“给我,随便。”
“好嘞……啊?”于琛一张娃娃脸僵了一下,确认道:“老大,是你要喝酒吗?”
“怎么,不行?”盛巍瞥他一眼。
“怎么会,您是老大您想喝谁敢拦着。”于琛干笑,“可是你不是之前说要戒酒吗?”
盛巍手微微一顿,挑眉看他:“男人的话你也信?”
于琛:“……”
“快点的。”盛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回头喊住了一个服务生,招呼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耳朵上一排钉子的男人走了过来,靠到吧台边上笑着问:“找我?”
盛巍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坐下:“今儿让张越上去唱,你陪我喝两杯。”
程理愣了愣,笑了:“哟,稀罕啊,今儿不为您那男朋友冰清玉洁清心寡欲了?”
盛巍没吭声,盯着于琛拿酒的身影:“别拿那个,玩儿呢?拿旁边的那个。”
程理看了一眼于琛手里的两大瓶杰克丹尼,咽了咽口水:“哥,你受啥刺激了这是?”
盛巍斜他一眼,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说这酒不错一般:“老子分手了。”
“啊?!”程理和于琛同时惊叫出声,一脸不可思议。
这俩人可还没忘记自家老大不久前还一脸嘚瑟地三句不离“我男朋友”那美样儿,也都知道盛巍悄咪咪喜欢了那人多久,这才多长时间,就分手了?
“不是吧老大,你们这是闹别扭了?有啥事儿你好好说啊,别急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程理讪讪地劝,却没阻止盛巍直接探身夺了于琛手里的酒。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以盛巍那倔劲儿,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说分手了,那多半是真的出了问题。
盛巍探身从吧台里面拎了两个两个酒杯出来,冰块都不加,直接都倒满了,把酒瓶子一放,冷笑一声:“别扭他姥姥!他该和谁好和谁好去,以后都和老子没关系,喝!”
程理眯了眯眼睛,和于琛对视一眼,琢磨出了点不对,但是也没在他气头上多问,反正这人喝多了,什么都会自己说出来。
程理早知道这人的尿性,拎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看着盛巍跟喝水似的倒酒,也不说话,也不管程理喝没喝,仿佛把他叫过来就只是为了旁边坐个人,自顾自地干了快半瓶子下去。
程理看着差不多了,将刚刚于琛准备好的蜂蜜茶推到了他手边,适时地问:“老大,怎么回事?说分手就分手了。”
盛巍已经有些上头了,眼睛泛红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的……但是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那么个……娘们唧唧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程理想了想,皱眉道:“娘炮?”
“不是,说人特贱特欠的。”
“婊子?”
“也没这么难听。”
“白莲花?”
“差不多。”
于琛从旁边冒出来抢答:“绿茶?”
“对对对!就这个!”盛巍一拍桌子,咧嘴笑了:“妈的,躲在许柏舟身后装的有多委屈一样,指不定看着我俩吵架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程理也嫌弃地撇撇嘴:“原来你男朋友喜欢这样的?”
“不对。”盛巍把杯子重新倒满酒,掷地有声道:“已经是前男友了。”
“好好好,前男友,他们俩就是狗男男。”程理无奈地顺着毛哄,“那个许柏舟就是个眼瞎心盲的,我们老大这么好的男人不喜欢居然去喜欢个那玩意儿。”
盛巍手指紧了紧,猛地抬头将杯中酒喝尽,抬手就把酒杯甩了出去,阴沉道:“记住了,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绿茶,老子以后见一个打一个。”
酒吧里喧闹,他这边的动静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于琛边调酒边瞥了一眼道:“老大,这酒杯记你账上啊。”
盛巍又骂了一句,直接拎起了瓶子。
程理赶紧把酒瓶子抢了下来,将蜂蜜茶塞他手里:“老大,喝这个,这个好喝。”
盛巍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一口干了,皱着眉问他:“这什么东西,甜兮兮的。”
程理干笑:“啊……于琛刚学会调的鸡尾酒,味道还行吗?”
盛巍抬起胳膊来支住了自己越来越沉的脑袋晃了晃,道:“还行,就是下次糖放少点。”
程理应了一声,习以为常地伸手过去接住了他猛地点下去的脑袋,让盛巍的下巴免了场灾难。
盛巍这人虽然自己开的酒吧,但本人酒量也就那样,不过好在他闹一会儿自己就睡了,大家都深知他的尿性。
程理叹了口气,回头喊了两个人,架着这位祖宗上楼休息去了。
于琛调了杯度数不高的甜酒放到了程理面前,目送着盛巍的背影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