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白静默几息,皱着眉俯视他道:“这些时日你纵容体内郁结之气滋生,这般下去极易滋生心魔,你不会不知道。今日你这般问我,若你不是想重回魔渊,你便跟我解释清楚。”
楚墨安心中隐痛,竟比身上的疼痛还重上几分。即便是前世,魔渊从来都不是他心中所向。重来一世,他怎么可能想回去,他逃都来不及。
这般想着,楚墨安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声音软了下来:“师尊也认为我是坏人吗。”
沈辞白双眸微微闪烁,这孩子的声音如叹息般不真实。
“为师没说你是坏人,为师只怕你重来一世,再次踏上歧途。”
楚墨安抬眼望向沈辞白,他是那么干净。突然间,他觉得沈辞白离他好远,好像永远都触碰不到。
楚墨安双目有些空洞,看在沈辞白眼中,不由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重了话。于是神色放缓了些许,安抚道。
“为师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为师不干涉。但你要答应师尊,勿踏歧途,可好。”
楚墨安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师傅放心,我从未想过再踏魔渊,只是前世挚友死于他人之手,重来一世,徒儿只想报仇而已。”
后而又抬头望向沈辞白道:“若师尊不愿助我为恶,我可以离开。”
沈辞白虽然不知这话真假,但闻言还是微微放下了心,最起码楚墨安暂时还没有入魔的打算,那就什么都好说。
“那是你的私仇,为师不干涉。但你要想清楚,按照你如今的修炼方式,滋生心魔是必然的。”
楚墨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现在就想杀了他,我想杀了他!!”
沈辞白见楚墨安突然激动起来,不由抬高了声音道:“杀了他!然后呢?他有师门,有朋友,如今的你能杀得了谁?”
楚墨安双目通红,满眼恨意,可他无法反驳沈辞白的话。
半晌,他无力的闭上双眼,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才没日没夜的修炼……
沈辞白继续道:“是,你天赋极佳,也许过两年你杀的了他。但你要知道,如今他并未杀你挚友!你孤身一人,永远也抵抗不了一个宗门,也抵抗不了众口铄金!到那时你还是个邪物!你甘心吗?!”
楚墨安似是失去了全部力气,无力的靠在床上,绝望的呢喃着:“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辞白:“不怎么办,从今天开始,听我的。最多十年,我让你俯瞰九洲。到那时,你杀他一人也好,灭他满门也罢。为师都不插手。这个地方,强者为尊,有能力,你才有话语权,才可以让那些人闭嘴!”
楚墨安心中不断撕扯着,挣扎着。
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沈辞白说得对,十年,也不过弹指一瞬间,他便等这十年……
他听到自己说:“好……”
挑明之后沈辞白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既然楚墨安没有入魔的打算,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师尊还是师尊,徒弟还是徒弟。世界真美好啊……
“师尊!!起床练剑啦!!”
但很显然,楚墨安不是这么想的……
沈辞白目光呆滞的睁开双眼,窗外阳光明媚……但是
他以前都是睡到中午的!!他都是睡到自然醒的!!这死小子!!
沈辞白气冲冲的走出奉雪轩,便看到楚墨安坐在石桌旁,桌上一碗热腾腾的肉丝粥,和一碟爽口的小菜。香气扑鼻。
沈辞白握紧的拳头顿时就松开了,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石桌旁。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肉吃!甚好甚好!
不负好时光啊~
沈辞白心情舒畅的喝完一碗粥。楚墨安便开口道:“师尊,今天怎么练!”
沈辞白拿起手绢擦了擦嘴,瘫在躺椅上揉了揉肚皮道:“今天不练剑,为师给你洗经伐髓可好?”
楚墨安闻言一愣,洗经伐髓?若真能洗经伐髓,那今后修炼定然事半功倍,但这洗经伐髓,不是小事,定会耗费大量修为,甚至修为倒退也说不定。
如今九洲,修行举步维艰,愿为他人洗经伐髓者更是天下难寻。沈辞白竟愿意为他洗经伐髓?
楚墨安心中复杂不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不了,洗经伐髓需消耗大量修为,师尊身体最重要。”
沈辞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这你不必担心,为师的修为,莫说一个你,就是来十个你也不在话下。你就说愿不愿。”
虽习惯了沈辞白的作风,楚墨安还是忍不住心中暗惊,这等大事,就如此云淡风轻吗。
转念一想他还真不知沈辞白何等修为,莫不是已至元婴?那合该飞升上方界才是。那莫非是半步元婴?那洗经伐髓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见沈辞白如此自信,楚墨安最终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徒儿自然是愿意的。”
沈辞白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倒乖巧,你不魔尊吗你。该干嘛干嘛去,晚上来寒潭。”
说完转身离开了。楚墨安捂着脑门,眨了眨眼,这人弹他脑瓜崩…没人敢弹他脑瓜崩…
沈辞白拎着小水壶各个院落来回溜达,给他的小花儿们浇水。
他自来喜欢静谧的地方,却不喜欢静谧的景儿。
于是他结阵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收集了各色鲜花种在这园中,再以灵力使它们四季常开。
这院落中的每一间屋子,每一道窗,都能看到截然不同的美景。这才是,人间仙境。
这些花本无需浇水,但他就是极为喜欢这浇花喂鱼的乐趣,怡然自得矣~
终于浇完了花,沈辞白直起身来,心情愉悦。天边日光正盛,楚墨安正在练剑。
沈辞白偷偷跑到练武场确认一番,趁着楚墨安没注意自己,偷摸回去补了个回笼觉。
直到墨色降临,沈辞白才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披上衣服往寒潭去了。
楚墨安还未到,沈辞白便脱了外袍在寒潭中坐了一会儿。
不多时,传来了楚墨安的脚步声。沈辞白回眼望去,楚墨安浑身颤抖,牙齿打颤的往这边走来。
沈辞白看着这副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哟,魔尊大人也有这么一天,冻成孙子了快,来来来,手给我。”
说着俯在岸边向他伸出了手。
楚墨安只一抬头,便不由愣了神,寒潭中人身着中衣,被潭水浸湿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墨发如绸缎般披于雪白的颈间,更衬得皮肤莹白如雪。
那双眸子含着笑意望着他,竟不似平日里的清冷,挂上了些许说不清的艳色,他笑得肆意,唇角的弧度像是掀起了无边春色。他就这样向自己伸出手,露出凝脂般的小臂。
这人,当真如落入凡世的仙人般。
沈辞白见楚墨安呆呆地愣在原地,这孩子不会被冻傻了吧,又开口唤道:“喂,死小子,冻傻了?快抓着。”
楚墨安陡然清醒,连忙点了点头,上前两步握住了那白皙纤长的手指。只觉入手的触感滑滑的,软软的,带着冷意。
沈辞白握着楚墨安的手,给他输送灵力。顿时就驱散了楚墨安周身的寒气。
沈辞白:“进来,坐好。”
楚墨安依言进了寒潭,摆好姿势。
沈辞白拿出一瓶丹药,道:“洗髓丹,吃了。”
这洗髓丹在如今的九洲可是找不到了,没有了买家,自然也不会有丹药师炼它。
楚墨安这也是第一次见。只见这药丸不过半个拇指大小,散发着莹白的光,还有阵阵清香,品相是极好的。
楚墨安将丹药吞了下去,凝神打坐。不一会儿便感到从丹田处散出一股寒意,一霎时便流到四肢百骸,冻的他紧咬牙龈。
周身经脉刺痛不已,那股寒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疼得他几欲窒息。浑身颤抖,却冷汗淋漓。
沈辞白握着楚墨安的双手,用自己的灵气为楚墨安不停梳理那横冲直撞的力量,那力量在与沈辞白的灵气不断交错间,将楚墨安的经脉渐渐措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墨安只觉周身寒气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烧的他浑身皮肤尽呈红色,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要被点燃,这寒潭四周的寒气竟也无法阻挡这灼灼之势。
他不由想要挣扎。可双手被死死地握着,他竟无法挣脱。
沈辞白还在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那股炽热将楚墨安经脉中的糟粕全部融尽,通过周身毛孔不断向外涌出。
终于,折腾了一个晚上,终于大功告成,楚墨安在一番折磨下晕了过去。
沈辞白看着沾满污秽的手,满眼嫌恶。在寒潭中涮了又涮。
又看了看满身污秽的楚墨安,更为嫌恶,拎着他……也在寒潭中,涮了涮…
反正这死小子也不知道…
输了一晚上灵力,沈辞白有些疲惫,困的要死。将楚墨安扔回他的住处便回去睡觉了。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时便看到楚墨安紧张兮兮的在门外踱步,一看到他便扑了过来,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看着埋在腰间毛茸茸的头,沈辞白伸手摸了摸,又问道:“你干什么,不去练剑,跑我门口溜达啥。”
楚墨安抬起头担忧的看着他道:“你没事吧。”
沈辞白一脸茫然,他怎么会有事?这孩子做噩梦了?
见沈辞白不像有事的样子,楚墨安撇撇嘴闷声道:“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沈辞白这才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一手将这个腰间挂坠给扒拉开,沈辞白“啪”,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谁熬了一夜不睡觉!哪像你,好像三天都不带困似的。”
楚墨安捂着脑门,瞪着大眼睛:“你别老弹我脑瓜崩,我不是小孩!”
沈辞白“啪”,又弹了他一下:“现在你不是小孩了,刚才往我怀里扑的是谁。”
楚墨安这才揉揉脑门瞪他一眼,气呼呼的转头就走:“老不羞,趁我个儿矮,就知道欺负我!”
沈辞白闻言气的跺脚:“你说谁老呢臭小子,咱俩指不定谁老呢!我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