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整洁素净的房间里,斯文俊秀的男人坐在桌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落在洁白桌面,前额的发丝滑下来,微微遮住眉眼。
这本该是个极度慵懒与放松的姿势,可男人交叉的手持续用力,导致骨节微微泛白,嘴唇紧抿,面上透着遮掩不住的焦虑与疲惫。说完那句话,他下意识向门口望了一眼,房门紧闭,除了他与面前这位神态和蔼的留洋医生康.斯威特,再无第二人。
斯威特医生带着一副银丝镶边的眼睛,镜片后一双眼睛总是沉稳、睿智,令人莫名地心静,仿佛可以将自己的任何心事都向他吐露。
“具体是怎样的呢?”斯威特医生柔声问。
“在车玻璃上、后视镜里,甚至是路过时随意一瞥的白色瓷砖中……”男人大口喘息,面上浮现痛苦之色,“他一直在跟着我,幽灵一样,甩都甩不脱!哪怕是刚才,我进医院的时候,都觉得他在盯着我,可我的车里只坐着我的助理和我!”
斯威特稍稍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待男人冷静下来,才认真道:“出现了被监视感,初步考虑为被害妄想。大部分原因是遭受精神刺激、精神压力大、紧张焦虑等。谢先生,这在你的职业中属于多见现象,不必太过担心,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得到好转的。”
***
谢皓行拎着药,走到楼下,伸手多次压低帽檐,挪动墨镜和口罩。
确认别人认不出自己后,他掏出手机,给小宁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深蓝添越停在面前,小宁接过他的药,打开了后车门。
即将上车的那一瞬间,熟悉的被监视感再度传来,如芒在背。谢皓行倏地回头望去,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后是洁白的诊所大楼,如果有人,一定无所遁形。
他喉结上下滑动,暗示自己:错觉而已。随后深吸一口气,坐上了后座。
“谢哥,医生怎么说?”
谢皓行迟疑片刻,道:“可能是被害妄想,做了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小宁道:“我猜也是这样,你最近拍剧访谈连轴转,行程都排到明年了,就没见过圈子里比你更拼的。谢哥,身体要紧,先请几天假吧,休息休息。”
谢皓行权衡了一下,决定采取小宁的意见。
中午十一点,谢皓行到家,小宁将车开走。
谢皓行的房子在市中心一处高级公寓中,楼层不算高,保密性好,不用担心狂热粉丝的骚扰。
指纹解锁,进屋。谢皓行在玄关处换好鞋,把药搁在餐桌上,接水吃药。
这几天他被这莫名其妙地被窥伺感搅扰的疲惫不堪,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没有明白斯威特医生的意思。
明明精神状态这样糟糕,医生却无法给出定论。
明明没有定论,却给他开了一大堆药。
算了,医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吧。
谢皓行仰头,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咽进喉咙。
低头的瞬间,他的视线连接到客厅中的某一处,瞳孔微微凝顿,随后放大。
他丢下杯子,快步走到落地窗前,上下扫视。
阳台上摆放一套灰调欧式座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谢皓行陡然心慌起来,跨出几步到阳台,背过身,凝视室内。
这里是七楼,楼层中间有管道和空调外机,若是有人从底下爬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按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平复呼吸。
不、不要多想!可能只是自己出门忘关了而已。
他想起自己最近因睡眠糟糕而下降的记忆力,心神稍稍安定。
随后神经质的,脱了拖鞋,踮起脚尖,踏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轻轻地,猫儿一样,微不可闻。
客厅,安全。
厨房,安全。
书房,安全。
卧房,安全。
衣柜,安全。
绷紧神经检查完一切,谢皓行飞奔出去关紧了门窗,瘫软在沙发上。
“吱呀。”
轻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谢皓行的邻居回来了。
这位邻居近一月才搬过来,平时深居简出,十分神秘,谢皓行只偶然从智能猫眼监控上见过一次他的侧影,高高瘦瘦,挺拔修长,衣品极好,且价值不菲,虽然没看清脸,但从气质上感觉是个帅气的小伙。
谢皓行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想去结识一下这一个月来素未谋面的人。这个人离他最近,伟岸的体格也给人以安全感。
自从这诡异的被窥伺感出现后,一向大方得体的谢皓行就畏缩成了一只蜗牛,缺乏安全感,整日躲进自己的壳里,去哪里都要助理、朋友作陪,这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大胆的冲动,且对方还是个陌生人。
谢皓行戴着口罩,推开大门,深吸一口气,站在了新邻居的门前。
然而他屡次伸手,都难以跨出这一步。
贸然打扰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而且连合适的理由都没有。
就说自己是他的邻居,想认识一下?可这样会不会太蹩脚了?连礼物都没有带一个。
在舞台上收放自如的谢皓行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社恐的一天。神经错乱的脑子让他浑然忘了自己是万众瞩目的艺人,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成为他的入幕之宾,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
正当谢皓行鼓足勇气要按门铃时,手机响了。
这道铃声既令他失望,又令他解脱。
“喂?”
“谢哥,已经跟杨总说了,还有最近的电影发布会也别去了,待会记得发个微博,跟粉丝说一下原因。”
“嗯,我知道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门,低头摆弄着手机,回了自己家。
房门闭合后,走道恢复空荡安静。几分钟后,新邻居的房门被打开了,一身黑的男人走出来,倚在门口,目光沉沉望着走廊尽头紧闭的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