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交情极深的好友，遥戈放心不下凌玕，却也不能将弈风起痛骂一顿。
他了解弈风起的性子，其实也不用了解，弈风起在天界是出了名的执拗，独来独往惯了，自己手底下的事，绝不会让别人插手，他此番执意要关着凌玕，遥戈要是和他理论，纯粹是找气闷自己。
想了想，遥戈觉得这事要先去看看凌玕的意愿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插手。
他冷哼一声对弈风起道：“那我也不管了，你自己掂量着吧，到时候鼻子上碰灰了，可别来灵落境来找我。”
“随你怎么说吧。”弈风起垂目看着茶碗中一片茶叶漂浮在水中，碰了几次壁之后终于安静停在了茶水中央。
他淡淡道：“我不会像在天庭时那样了。”
那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啊，遥戈哭笑不得地在心里说道。
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喝着茶，两只眼睛在这方湖水上下来回打量。
这小庭院里暖风吹绿，草木葱茏，就是亭子外暖日倾斜，阳光尚盛，他们在此处饮茶也能乘着荫凉，湖水上泛着清波，芳莲坠纷。
这四月初的天里开着那么多与此时节毫不相干的花，从仙境中过来的遥戈自然是不会觉得这里也是一处仙境。
打量了一会儿，遥戈便问道：“你这宅子是怎么来的。”
弈风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买的。”
遥戈道：“买的？从哪里买的？”
弈风起回过神来看着他，目光凛然，没有作声。
遥戈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转头四处观望道：“我看这里仿佛有股低劣的妖气……”
弈风起见事情也藏不住，便破罐子破摔一般地说道：“那又如何？”
谁知遥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寰啊太寰，没想到你堂堂九天帝君，竟痴情到为了凌玕，向凡间的小妖做起交易来了，你这要是传出去……”
“咳……”
奈何弈风起的眼神实在可怕，遥戈连忙止住了嘴，没继续说下去，但嘴角依然止不住地上扬。
“不过帝君的眼光确实不错，我从天上看这宅子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定是一处好地方。”
遥戈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对弈风起道：“帝君可否允许我四处逛一逛？”
弈风起道：“请便，恕不奉陪。”
遥戈笑道：“诶，不用劳烦帝君，我走不丢。”
说着便慢悠悠地走出了亭子，待他渐渐要被葱翠的盆栽遮住身影，弈风起突然对他说道：“你别忘了去看凌玕。”
遥戈脚步一顿，随即遥遥回应道：“忘不了。”
这哪能忘，他找这四处溜达的借口就是想独自去找凌玕，要是跟弈风起一起去，有他在场，凌玕肯定什么都不敢说。
不过这弈风起恐怕也知道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能这么提醒他，只怕这会儿早就跑去守着凌玕了。
这可怎么办？
正苦于想不出主意，一只肥嘟嘟的山雀突然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去，去。”
遥戈伸手想把它挥开，谁知却被它左避右闪地躲开了，仍然缠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啾啾”地叫着。
遥戈觉得好笑，好奇地对它说：“你要干什么？”
“啾啾啾啾！”小山雀一边叫着，一边慢悠悠地朝一个方向飞去，飞了一会儿见遥戈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又扭头返回去继续冲他啼叫。
遥戈来了兴趣，信步跟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这只小鸟要带他去哪里。
跟着它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遥戈还真觉得自己走丢了，这宅院内的各种景色多了，看得他眼花缭乱，布置得虽美，但大多都是千篇一律，回廊小路走得多了，遥戈也确实记不得路了。
遥戈看着那只灰白相间的小山雀脑袋上顶着一撮奇怪的淡红色绒毛，心里已经猜到是谁派它来的了。
直到他能远远地看到一个坐在石桌边的淡紫色身影，那只小山雀果断地扔下了他，迅速冲向那个身影，他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那果然是凌玕。
凌玕在这里焦虑地等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觉得这里离他的房间很偏远，弈风起应该不会很快就找到他。
他必须要找到和遥戈独处的机会，不然他要是和弈风起一来找他，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好在昊天把遥戈带过来了。
“凌玕。”遥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凌玕转身，昊天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啾啾啾！”昊天邀功一般地叫着。
凌玕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顺手将一粒瓜子仁塞进了它的嘴里。
“仙君。”凌玕向遥戈躬身行礼道。
遥戈看着昊天，笑道：“这是你的小雀？真是有灵气。”
见到了遥戈，凌玕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但现在却不能像曾经在天界时那般与他插科打诨了，他恭敬地说道：“哪里，随便收来养的，在仙君面前卖弄这种小伎俩，没有亲自恭迎，真是失礼了。”
遥戈也不客气，“啪”地一声打开了扇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石凳上。
“我既说要拜访你，你只在住所等着就好，怎么把我邀到这地方来了。”
遥戈故意戏谑地说道：“落下了太寰帝君，只有我们两人在此处，是不太好吧。”
凌玕虽然想要和遥戈保持分寸，但奈何两人几百年的交情，相处习惯不是随便就能改过来的，虽然心里想着不该这么说，但他将目光一送，嘴边的话已经暧昧地说出了口：“我确有些话想单独说于仙君……太寰帝君在场，确实有些不方便。”
遥戈闻言长眉一挑，没有言语，这话要是听到太寰的耳朵里，他恐怕是要几十年不能来这里了。
他看着凌玕，虽然他对他说的客套话多，但他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凌玕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熟悉。
是孟婆少灌了他几口汤，还是当真是投胎成了一只狐狸，骨子里就透露着一股子媚气，说话都像以往那样没有正经，让他误会。
遥戈掩着嘴角的笑意说道：“哦？单独和我说的话，你且说来听听。”
凌玕坐在他对面，眼神悲戚地看着他说道：“仙君既是太寰帝君的好友，那必然是知道凌玕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遥戈：“嗯……确实如此。”
凌玕道：“那仙君是如何想的？”
遥戈故意说道：“你本是天界的凤君，太寰此举虽霸道了些，却也不会亏待你。”
凌玕顿时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这遥戈果然是和弈风起是一道的！
但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遥戈此人凌玕最为了解，心软得很，于是他立即煽动情绪，目光染水，泫然若泣地继续说道：“仙君也知曾经的我才是是凤君，我既已转世，世间便不再有凤君了。”
“如今我只是一只修行不过十年的狐妖，就算太寰帝君关着我，又有何用，我不会变成凤神，我被关在这里心中难过，帝君天天看着我，也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此番话中有几句也戳中了遥戈，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暗淡了下来，声音沉沉道：“你要如何？”
凌玕不知自己已然伤到了友人的心，只知道此事有了转机，眼光诚挚道：“我想请仙君助我离开。”
遥戈淡淡地微笑道：“你既知我是太寰好友，又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凌玕心里暗骂道，这没心没肺的遥戈，要帮就帮，还非得戏耍我一番不可。
他自认为地婉言奉承道：“仙君面善慈悲，没有帝君身上的杀伐之气，想来是非曲直的判辨，定然是和太寰帝君不一样的。”
“……”
遥戈闻言默默地收了折扇，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堂堂九天之上的威武战神，一个震慑六界的存在，却就这么被说成了是个不讲理的人，这话，恐怕也只有凌玕敢说得出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