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葱茏的小院,安静得仿佛无人问津,碧绿深掩,万里晴空,这里,只有凌玕和遥戈两个人。
两人各怀心思地看着彼此,眼神中的光彩,嘴角边的弧度,喉间或斟酌或赞同的沉吟……
此时他们所有细微的动作,在不时吹来的闲风中,都显得意味深长……
单纯的昊天,小小的鸟脑袋参悟不透这其中的所所谓谓,他站在凌玕的肩头,只知道凌玕是在夸赞遥戈,当即对遥戈心生好感,朝他蹦蹦跳跳地叫着。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凌玕笑了笑,道:“仙君与帝君虽是好友,但寒霜履雪之人,即便如此,也总是难以违背心中至正的大义。”
遥戈表情怪异地挑了挑眉,不知该不该笑。
凌玕目光如炬:“更何况,仙君还是位,凡间圣贤者尚且不能及的仙人。”
“打住。”遥戈连忙打断他。
遥戈叹了口薄气道:“你身处凡间不知道,太寰帝君尊为帝君,是九天四方的主位战神,在天界举足轻重,有些话,你可乱言不得啊。”
凌玕闻言惊慌万分,道:“凌玕一介乡野小妖,口无遮拦,还望仙君见谅。”
遥戈看他假惺惺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凌玕见状,突然满脸崇敬地说道:“帝君之尊,凌玕自然不敢妄言置论,只是此地只有你我二人,相比太寰帝君,我还是对仙君更加敬仰。”
遥戈听了他说的话,身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吸了一口气,连忙道:“好了好了,你不必如此,我帮你就是了。”
再这么下去,不仅这肉麻他受不了,而且他还心虚地觉得有些对不住弈风起。
一个多情留不住,一个徒受羁系之灾,这两个人都造得什么孽。
凌玕闻言欣喜道:“多谢仙君。”
遥戈道:“不过太寰帝君法力高强,我万一帮不了你呢?”
凌玕道:“仙君一开始没有提及此事,就一定有本领做得到。”
遥戈“哈哈哈”地大笑几声,问道:“我这么帮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
凌玕看着他微微扬眉,心想这厮在天庭上天天差使他做这做那,打理那几棵巨大的仙桃树,今天居然还敢跟他要报答了,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他轻哼一声,羞涩地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狭长的眼睛,看着他,目光如水:“凌玕无以为报……”
遥戈冷漠道:“我不要你以身相许。”
“……”
凌玕无言以对地看着遥戈,四目相对,一阵安静过后,某种奇异的气氛涌起,几乎是同时,他们两个突然笑了起来。
那般从容与理所当然,像极了他们曾经在灵落境中,玩笑之后,齐齐大笑的样子。
此情此景,遥戈脸上的笑意未消,却不禁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投过胎了吗?”
凌玕笑道:“仙君想看我的原形吗?”
“不必了。”
遥戈叹了口气,从石凳上站起来,道:“我能看出你的原形。”
他轻轻一甩手,凭空变出一个香囊,递给凌玕道:“这里面装着一个小阵,你想走时,就把这香囊打开,阵法成型后,此处的结界就拦不住你了。”
而后他补充道:“这阵法只能用一次,你可把握好了。”
凌玕接过那香囊道:“多谢仙君。”
遥戈道:“行了,不用谢了,这也算是我该做的,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我。”
凌玕笑道:“那凌玕就不客气了。”
遥戈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风牵衣角,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染,他一边走,一边懒散地说道:“我再去四处逛一逛,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太寰找不到你。”
凌玕点了点头:“仙君慢走。”
遥戈走后,凌玕抬手掂了掂那散发着一股檀木香气的香囊,勾唇叹息道:“这遥戈还是这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昊天不明就里,但依然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啾啾啾。”
凌玕笑着摸了摸它道:“不过毕竟我们交情够深。不然,他平时抠门得像个什么一样。”
“好了,回去吧,不然弈风起要怀疑我们了。”凌玕对昊天说着,悠悠然然地往回走去。
然而他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半路上转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水池子旁边。
池子里莲花茂盛,游弋着几只五彩斑斓的锦鲤。
凌玕拿出从山猫妖那里讨来的一把小米,一点一点地撒进了池里。
撒完之后,他拍了拍手,看了看天色,准备回去。
这时,昊天突然“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凌玕回过头去,看见弈风起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在凌玕肩头朝他乱叫的小山雀,小山雀的眼神一和他对视就立刻闭上了嘴,两条腿一蹬,躲到了凌玕的脖子后。
弈风起问凌玕道:“你怎么在这里?”
凌玕道:“不清楚,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他笑着问道:“帝君不是去和仙友叙谈了么,怎么来这里了?”
弈风起走到他身边,看着池子里吃的意犹未尽的锦鲤,说道:“叙完了,过来找你。”
凌玕惊讶道:“哦?那位仙君回去了吗?”
弈风起突然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看得凌玕心里毛毛的,直到凌玕这种厚脸皮的都渐渐地感觉到了尴尬的时候,他终于收回了眼神,冷冷地说道:“没有,去散步了。”
凌玕尴尬地回应道:“啊,是这样啊……”
然而这声回答或许听上去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被弈风起听成了什么,他突然用冷漠中带着某些酸溜溜的语气说道:“他会去找你的。”
凌玕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心里顿时就是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又不适却又有一丝欢愉,十分矛盾。
他笑着说道:“是啊,仙君先前答应过我的。”
话音刚落,凌玕突然听到一阵衣料的摩挲声,他转过头去,突然看见弈风起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
他紧抿着薄唇,英挺如刀削般的脸庞浸染在太阳渐落的光辉中格外突出,眉头下的眼窝团着一层阴影,眼神中带着焦躁和紧张,呼吸声也比往常快了一点。
一个极具威胁力的男人突然靠了过来,凌玕下意识地要躲,却被弈风起抓住了肩膀。
弈风起看着他,心跳如鼓,目光如炬。
凌玕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帝、帝君……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弈风起突然把他向怀里一送,大手托住他的后脑,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
凌玕一慌,连忙推拒着他的胸膛想把他推开,然而弈风起却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凌玕脑袋一时有些发懵,弈风起气息太过于强烈,视觉嗅觉里全部都是他,就连耳边也是他沉重的呼吸和擂鼓一样的心跳。
生涩而霸道的亲吻让凌玕无所适从,所幸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弈风起放开他的时候,脸已经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了。
凌玕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可怜他徒有风流之名,然而他还真没被别人这么亲过。
弈风起仍然握着他的肩膀,红着脸看着他,紧拧的眉头下面,是一双坚定而又羞涩的眼睛。
他抿着唇,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尴尬,欲言又止。
就在凌玕忍不住准备甩开他的时候,弈风起终于下定决心了般地开口道:“凌玕,你……”
“诶呦!”
这时,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过来。
弈风起立刻放开了凌玕,负手而立,表情冷硬。
遥戈轻佻地敲着折扇,一脸打趣地走了过来。
强吻被别人撞见,凌玕也有些尴尬,他干咳一声:“仙君。”
遥戈左右看了看两人,丝毫没有感受到此时别样的气氛,从善如流地笑道:“诶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你还还好意思过来。
凌玕内心有些抓狂。
弈风起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跟凌玕的想法是一样的。
遥戈切了一声,不屑道:“行吧行吧,是我讨嫌,我这就走。”
凌玕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尴尬了。
弈风起的脸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已经不怎么红了,微微带着那一点点颜色也不影响形象,他说道:“走什么,你不是要来看他么。”
遥戈道:“这不就看见了吗。”
他叹一声:“这次就先如此吧,我怕看多了你不高兴。”
弈风起没有否认,虚情假意地客套道:“不留一晚吗?”
“不留了,我灵落境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
他对凌玕道:“有机会再来看你,或者我带你到我的灵落境里去坐一坐。”
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润白的玉佩:“有什么事,就用这个联系我,他若是惹你不快,或者你那天不愿看见他,你叫我,我就来接你走。”
凌玕瞅了瞅弈风起的脸色,弈风起就差直接说出“扔”这个字了。
遥戈直接塞给了他,突然有些正色地说道:“他如果欺负你,尽管找我。”
凌玕心下一阵感动地收下了。
“行了,我走了。”
遥戈走到弈风起身边,半是警告半是提醒般地说道:“好好待他。”
弈风起应了一声,遥戈扇子一摇,脚底生出一团轻飘飘的云,悠悠地飘到了天上,渐渐走远了。
闲人走了,又剩下了他们两个。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着橘黄的色彩,池水涟涟,池鱼尾尾,阳光也柔,和风也清。
凌玕流连情场,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他干脆先这样离开,然而还没开口,弈风起看着他,突然开口:“凌玕,你以后……”
凌玕挑开狭长的凤眸,刚与他对视,他就又卡住了。
凌玕问道:“帝君有何吩咐?”
弈风起一顿,沉了口气,幽幽说道:“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