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穿了,真的穿了
严疏星半张着嘴,人还没从“大师兄”的冲击里反应过来,就见面前这位长得跟他助理一模一样、却身着一袭月白素袍的少年,一脸的担心和忧愁,绕着他来回转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大师兄,太好了,你真的醒了!”
“大师兄,你都不知道,你昏迷这五天五夜,我都快吓死了!”
“大师兄,要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出事了回去我可怎么跟师尊同门交代呀……”
好家伙,穿上戏服还就演起来了?
“你还演上瘾了?”严疏星一脸无奈,“差不多得了啊,我还没说你呢,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来跑龙套了,怎么,开始嫌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小助理未干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一脸无辜:“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严疏星抬手就要往对方脑门上弹,手刚抬到一半,小助理一溜烟跑了,短短几秒又跑了回来。
只见小助理双手捧着刚从桌上端来的瓷碗,凑到他面前,满脸真诚道:“大师兄,这是上好的补药,我亲自给你熬的,熬了一上午呢,你快趁热喝了吧!”
一股可谓相当沁人心脾的中药味儿,瞬间包裹了严疏星。
严疏星痛苦地屏住呼吸,闭了闭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狠狠拧上了小助理的耳朵:“我跟你说话是不是听不见,说过你多少次了,让你在剧组别乱跑别乱跑,是不是又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你……”
严疏星低头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更生气了:“中药?好啊林形,知道我吃不了苦的故意给我搞事情是吧?”
“哎哎哎哎哎大师兄疼疼疼……”小助理双手端着药汤,顾不上被拧的耳朵,踉踉跄跄跟着往前走。
严疏星把人拎到桌边才松了手,小助理赶紧把药汤放在桌上,一边揉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一边委屈道:“大师兄你拧我耳朵做什么,我刚刚是去给你端补药了呀……”
“补药?”严疏星往椅子上一坐,脚一翘,气笑了,“来来来你给我讲讲,哪条生活常识教你的急性肠胃炎要喝补药?”
林形仍然一脸的委屈,耳朵越揉越红,撇撇嘴:“什么盐啊……我没放盐啊……”
“行了,你也别演了。”严疏瞥了眼对方通红的耳朵,心里想着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点儿,嘴上却一点也不饶人,“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跟了谁了,给了你多少大洋让你心甘情愿投敌叛变的?”
林形并不搭理他,只低头揉着耳朵,模样委屈极了。
严疏星看了又看,突然也有点心虚起来,不自然地舔了舔唇道:“得了,别揉了,越揉越红,等会儿拿个冰袋捂捂,我又没使多大劲,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那么娇气?”
“大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少年委屈地抬起眼来,“我十七岁生辰都还没过呢!”
严疏星:?
没记错的话,就在上上个月,林形二十一岁的生日,还是他严疏星订了蛋糕亲自给过的,现在跟他说十七?
严疏星无语半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要说林形还在演吧,那通红的耳朵和一脸委屈的模样也太逼真了点儿,但你要说他没在演,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大师兄?古装?周遭这一派俨然不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场景又该怎么解释呢?
严疏星沉默了一阵,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林形说去买东西离开之后,他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他梦到自己在医院正在输液,浑浑噩噩间,突然就有人大喊“VIP10床严疏星药水过敏昏迷,立刻联系抢救”之类的话,紧接着就是一阵摇晃,然后他就没了知觉。
再醒来就是现在,不过严疏星只当那是个普通的噩梦,并没有多想,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个普通的噩梦,突然间变得让人格外在意起来,叫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挺疼,难道不是在做梦?
见他半天不说话,小助理皱着一张委屈吧啦的脸,嘟囔着开口道:“大师兄,你还是快喝药吧,补药凉了就不好了。”
严疏星微微蹙眉,依旧默不作声。
林形跟了他两年,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兄弟,对彼此的生活饮食习惯更是了如指掌。按理来说,严疏星一吃苦味食物就吐的事情,林形应该再清楚不过,万万不可能让他喝中药的,但偏偏面前的少年模样真诚,脸上不见半分虚伪之色。
怪,太怪了。
严疏星心里像一团乱麻,绕来绕去却也说不上究竟哪里奇怪。
他看了眼桌上仍在冒热气的药汤,抬头向对方发出灵魂一问:“你是谁?”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连耳朵都顾不上揉了,忙道:“我是临泉啊,大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谁?临泉?”
临泉不是他剧本里的一个配角吗?这个角色分明一直没有确定人选啊?
严疏星眉心都挤在了一起,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今年真的十七?”
“十六又八月有余。”少年吓得不轻,急急忙忙道,“大师兄你究竟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严疏星垂眼默了半刻,再抬头对上小助理那张确实略显稚嫩的脸时,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各怀心思,他与小助理相顾无言,空气凝固三秒之后,第三道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怎么了这是?”那人嗓音清冽,人还未到便先闻其声。
接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青绿衣裳的人,严疏星并不认识他,但小助理看了一眼后,便低低地喊了一声:“上官公子好。”
谁?上官?
再次听见一个类似剧本里的角色名,严疏星瞳孔猛地一颤,感觉事情并不简单,难不成这位是……上官听安?
一身绿的男人抬手揉了揉小助理的脑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临泉,老远就听见房内吵吵嚷嚷的,又做错事情被你大师兄给教训了?”
小助理不肯说话,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人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一转,看向了严疏星。
严疏星有那么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对方说点什么,又害怕对方说点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那人开口道:“你总算醒了,天南星。”
严疏星当场石化。
如果说,听到“临泉”这个名字时,严疏星可以安慰自己是他耳聋听错了,那么,在听见“上官”的时候他开始动摇,而现在,听见“天南星”三个字的同时,他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他喊的可是天南星啊家人们!
天南星是谁?清远派首席大弟子,修真界新一代剑首候选人之一,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天南星不过是他新剧本里一个虚构的男主角,现实根本就不存在啊苍天!
电光火石间,严疏星脑子里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穿越?
严疏星愣在原地久不能语,对方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干脆笑起来:“堂堂清远首席大弟子,怎么,捱了一掌傻了不成?”
这台词……这莫名的熟悉感……严疏星听着想着,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按照他对剧本事无巨细地研究,这位浑身青绿,宛如一只菜青虫般的男子,接下来要应该要说:此次大会之事乃意料之外,不过多亏了你,现如今你无事便好,师叔日日遣我来查探你的情况,我也累得慌,现在你醒了,我也好回去交差了。
果然,那只菜青虫仿佛会读心一般,战术性一顿,微微一笑表情认真道:“此次大会之事乃意料之外,不过多亏了你,现如今你无事便好,师叔日日遣我来查探你的情况,我也累得慌,现在你醒了,我也好回去交差了。”
好家伙,果然说了这句。
严疏星震惊。
严疏星恍然。
严疏星哑口无言。
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难道他真的穿了?穿的还是自己即将要拍的新剧本?
菜青虫还在说话:“如今修真界动荡,乱事频现,你且在千柳门养着吧,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我千柳门定不会亏待了恩人,你好生休养,我便不多打扰了。”
菜青虫前脚出门,后脚严疏星就把小助理也赶了出去:“我想静静,不送了各位。”
严疏星当机立断,后退一步,将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少年莫名其妙吃了一记闭门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里面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临泉赶紧拍了拍门:“大师兄!大师兄你没事吧!”
房内无人应他。
上官听安也察觉不对,回头问他:“小泉儿,你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临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今日大师兄醒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屋内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上官听安屏息听了片刻,又看了眼房门,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临泉还要敲门,手刚抬起来就被身后的人拦下了,此时上官听安已然恢复成一张笑脸,抬手揉了揉临泉的脑袋:“走吧,让你大师兄一个人待会儿,我带你去吃糖葫芦,话说小泉儿的脑袋越来越好揉了,是不是长高了……”
脚步声渐远,趴在门边偷听动静的严疏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严疏星来回踱步五千遍,终于将千丝万缕的信息捋清楚过后,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穿了。
真的穿了。
穿的就是自己早上刚读过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