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露马脚(2071字)
冯学海吃痛的哼哼几声,慌乱的解释声混杂着痛哭流涕的求饶声,寄望于凌素枝替他辩驳证实,他实在没见过什么萧钰薇小姐,只是被夫人吩咐去旅馆睡个女学生,事成拿钱。
为此丢命就太不值得了。
“我不认识你的呀,你这人怎么信口雌黄呢,老爷,这人我真不认识。”
凌素枝怎么都想不到,冯学海会被抓到巡捕房问话,而且嘴风如此不严,眼看事迹败露只好死不认账,躲在姜振身后,掩去慌乱的神色。
“凌夫人,是你让我去云锦斋睡女学生,说事成以后给我三百银元,你怎么能不承认,昨天我就是听了你的安排才去的,难道你说的女学生是钰薇小姐?”
冯学海面如死灰,他怎么都没想到凌素枝会矢口否认,万念俱灰间,决定将凌夫人拉下水。
此话一出口,凌素枝百口莫辩,她肉眼可见的是将她维护在怀中的姜老爷子,面色沉冷了下来,而她身后的姜芜,那双清澈纯净的眸中尽是惊诧。
“阿爹,被送到庄子上这些年,管事常常克扣我跟绿萤的饭菜,冬日吃冷餐,夏日吃馊饭,但我从没埋怨过,没想到,凌姨娘会安排这些事毁掉女儿的闺誉,阿爹,女儿常常想,我也是您的女儿呀,为何,我没了阿姆,也没了家。”
姜芜瑟瑟发抖的走出来,忍着芒刺在背的目光,哭得好不可怜,她杏眼桃腮,红着眼圈,眼窝包着泪,似坠非坠,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猫。
可她看似示弱的话,句句戳中姜振的心窝,三言两语便引出姜振对流落在外的女儿太多愧疚,俨然也坐实了凌素枝的罪行。
“噢,看不出,姜老先生如此捉襟见肘,连自家闺女都苛待,啧啧,失敬失敬,原来这位姜芜小姐,那真是跟萧家颇有缘分。”
萧珩熠眸光落在姜芜脸上,语调轻飘飘的,显然对声泪俱下的人儿没什么同情心。
说话间,他食指拂过唇角,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指细细搓捻着,放在鼻息嗅了嗅,似乎在回味着指尖的残留味道。
这动作落在姜芜眼中,双颊不由地发烫,她咬着唇,抽抽噎噎地维系着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敢再看萧珩熠。
“什么?被管家克扣粮食,吃馊食,素枝,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些你都知晓吗?”
姜振被萧珩熠冷嗤,脸上一阵青白交替,愤怒的看着凌素枝,声声诘问,想要找回几分颜面。
“我我,老爷,哎呀,您一定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我是冤枉的,这些事我也不清楚,您要信我,我不认识什么小学徒,您尽管查验,素枝怎么会骗您。”
凌素枝哭得撕心裂肺梨,瘫软的抱着姜振腰身大哭特哭,没成想被宠溺她多年的姜振一把推开,她眼看形势不好,眼白一番,径直哭死过去。
闹哄哄的一幕落下,姜振满眼歉意的命人将凌素枝送去医院,萧珩熠这次倒是并未横加阻拦,反而态度大改,干脆命魏副官亲自护送姜振夫妇去诊治,并表示查问可不急一时,只留下个姜家人善后便可。
姜振心烦意乱,并没在意萧珩熠话中不妥之处,火急火燎带凌素枝去看病。
正待姜芜想趁乱离开时,萧珩熠又开了口:“姜小姐,你留下,录个笔录。”
她回眸,看萧珩熠笑得像只奸佞的狐狸,平白令人背脊发凉。
他此刻慵慵懒懒的自交椅站起身,信步走下台阶,烟青色戎装,帽檐上的五色星徽淬着寒光,站在距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还插着裤袋,静静看着她。
昨晚在床上,姜芜还不觉得萧珩熠人高马大,如今停在她面前高大伟岸的身形遮住了她眼前光,压迫感十足。
巡捕房空荡荡的操场上,充斥着血腥气,梁副官粗鲁的拎着冯学海往监牢栅栏走,间隙投过玩味打量的目光,却被萧珩熠漫不经心地睇过,忙缩回视线,迅速消失在视野。
姜芜抬眸,他帽檐压得很低,凌厉的目光,轮廓冷硬俊美,丝毫不见昨日的苍白病娇。
他没出声,沉默的注视着她,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张开利爪戏耍待宰的羔羊。
“何时笔录?”姜芜稍微退后一小步,公事公办的抬眼看他。
姜芜话落,萧珩熠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的味道,冷嗤:“不急,先算姜小姐的欠账。”
“我从来不欠账。”姜芜面不改色。
萧珩熠盯着姜芜看了会儿,薄唇泛着蔑笑:“想来姜小姐见过大世面,这巡捕房的门道怕是没处见,走,带你逛逛。”
姜芜闻言沉默,他警示的目光,迫得她不得不跟随前行。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姜芜深谙其中,不动声色的走在萧珩熠身侧,朝着巡捕房的南门而去。
森白墙壁,锈迹斑驳,白日里密不透风的牢房,阴暗潮湿。
她视线逐渐熟悉了黑暗,小心谨慎的跟着萧珩熠往前走,牢房每个隔间或多或少羁押着犯人,听到人声,或鬼哭狼嚎的求饶,亦或者空洞洞的站在监牢守望,宛如地狱幽魂仰望人间。
“萧三爷,我还有事,笔录什么时候录?”姜芜蹙眉,手指压在鼻息,却挡不住腐臭的气息。
他突然笑了,昏暗的周遭,在毫无感情的眸光里,刻骨冷戾。
“急什么,笔录也得在办公厅录,姜小姐耽误不了你多久。”萧珩熠语调清冷,嗓音清冽,语调听来心情很是畅快。
沉默,又是一阵翁长的沉默,萧珩熠脚步停在了一间杂乱不堪的监牢,微弱的烛火,照不亮旁边的暗门,他先推开门,姜芜镇静自若的跟随他推门而入。
赫然白昼的灯光,照得她侧目眯眼,炙烈的强光照得她,不得不以手遮面,姜芜抬眼便看见萧珩熠,正曲着一条腿悠闲的坐在棕色漆面办公桌,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着台灯照向她。
屋内白墙漆桌,刑具铁链明目张胆的挂在白墙,她顿时明白,这是萧珩熠审讯动刑的暗牢。
“萧三爷,想对我动刑?”姜芜跟萧珩熠对视,视线不闪不躲,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