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念
后来白束纯每次不回去,都会记得给闻风传讯。闻风即使有些不开心,但白束纯稍微一哄,他便又高兴起来。
再到后来,当白束纯处理杂事越发熟练起来,很少再有不回去的时候。就算再有,闻风也再没表露出任何不开心的情绪。
最后便是闻风下山前那段日子,师弟那时好像突然有了长大的觉悟,他不再除了练剑以外整天围着白束纯撒娇讨要陪伴。
也是那段时间,师门上下说起闻风突然都是潇洒不羁,爱结交朋友的天才少年,闻风身边终于有了除白束纯之外的很多其他人。
白束纯远远看着,他心里既替师弟长大开心,又像天下每一个看着孩子长大后,充满着他将要离开家去闯荡的预感的老母亲一样充满担心和不舍留念。
此后不久,闻风果然便下山去游历了,几年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白束纯偶尔从师门中师姐师妹师弟们口中听见闻风的名字。
无不是少年侠客洒脱磊落,一路游历一路留下无数朋友和赞誉美名的消息,大家都称他为小剑圣,闻风已然成为极受欢迎的人物。
直到此刻再见,师弟竟然已经有了爱侣,想要合籍,不过几年,一切都变化得令人猝不及防。
任白束纯思虑再多,当他走出云苍殿,看着闻风等在那里的身影和见到他出来时熟悉的笑容,白束纯恍惚间又突然觉得闻风哪里也没变,还是当年那个等着他回家的,爱对他撒娇的孩子。
白束纯突然觉得不可置信,梦中的他为什么会和闻风断了联系,以至于后来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不然也不至于让闻风孤立无援,落到那般境地。
明明前十几年他们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后来怎么又成了太初门下一代掌门人和天赋绝伦的小剑圣的关系,一点也不亲近,也不再同时被人们提及起来。
偶尔提及,也只是说两人师出同门,越来越少人记得闻风还在太初门的日子里,他们的名字总是在门派中人的言谈里相连在一起。
距离闻风下山不过几年而已,山下的经历便已经将原来的日子遮盖得所剩无几。
想到这里,白束纯再看向闻风毫无阴霾的笑容,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怨怪自己。
不管多少年不见,即使师弟已经有了爱人,他也该永远是师弟可以信任依靠的师兄,家人。
那场梦境还不够警醒他吗?
即使修仙人有几百上千年的漫长生命,但也不是不会突然陨落,更何况世事总是无常,不给人丝毫准备便开演下一幕的故事,在这天下总是不计其数,天下总会有下一个足够天才的人物。
而前一个陨落的,只会被遗忘,甚至用不了太久,他绝不让闻风再次在他的记忆里落得如此下场。
但梦境迷雾重重,此后他改变梦里师弟的结局要走的路估计还很漫长,也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
不知道一切结束后,还能不能再与师弟回到太初门的小院里当庐夜话,像师弟还小时那样,一起躺在屋顶上在幕天席地里待一整晚或者去对方房里抵足而眠。
想到这里,白束纯越发迫切地想要靠近闻风,确认师弟的存在。
他在师弟的笑里走上前去“走吧,下山去”,又自然地拉过闻风的手,看向他,坦白道:“师兄不认识路,小凤儿带着师兄走吧。”
“师兄,明天刚好是人间北启朝的元宵节,我现住在临禄城,晚上有灯会,我们赶一天路一起去看。”
闻风没有挣开白束纯的手,他看着自己的师兄,在心里叹一口气,但面上反而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晃了晃他们相连在一起的手,那表情明明白白地说着,你也有今天。
白束纯忍不住屈起一根手指,作势要敲闻风的额头,看闻风笑着仰头躲闪,两人笑闹过之后,便由闻风拉着白束纯运起轻功向山下去。
天边明晃晃的日光倾洒在山上的楼宇宫殿间,也落在亲密相间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身上。
不知何时,没雪阁的断崖边竟站着两个人,一着白色云纹的长老服饰的人,竟是方才的詹蔺川,另一站在他身旁的人则着没雪阁的弟子服。
“闻风倒真是爱惨了他师兄,先前与我筹谋许久要算计他师兄的计划,竟只因白束纯拉他一下衣袖,便又如此轻易放弃了。”詹蔺川感慨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着弟子服的人突然开口,虽然是问句,却不带丝毫有关于询问的感情色彩。
他的身形有些缥缈,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再观容貌,让人看过之后转头间便会不记得他的脸,甚至无法说清“他”是男是女。
詹蔺川却像十分习惯了一般,见怪不怪地回答:“不急,不能让白束纯起疑心,不然效果就不好使了,闻风也不是蠢货,你以为此方世界中的人便都可以任你掌控的吗?”
他停顿一下又有些嘲讽地说:“若是如此,詹蔺川便也不会将你逼到这步田地了,想当初他留下的一手好计策,差点叫苏明澄将我杀了,可惜他唯独没想到人的感情他算计不到,苏明澄对他的身体下不去手。”
这一刻詹蔺川与白束纯方才所见之人气质毫不相符,判若两人。
另一人没有应合他,在原地仿佛接受不良地闪了两下,便从原地消失了。
“詹蔺川”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走过这么多世界,倒还没见过哪个觉醒人物对自己这般狠的,可惜你是真没想到,当初算计过来想摆脱既定命运的道侣竟然还是对你有了真心的。”
他站在原地,又感慨道:“真是有意思,你想救他,最后反倒什么也没做成,反倒害死了他,真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情爱一事,果真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