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期期艾艾又小心翼翼,语气里含着莫名的期待,似乎是十分害怕殷盛礼听了他以往的事情嫌弃他,厌恶他,唇色都是发白的,忐忑不安的绞着衣角。
殷盛礼不是什么容易心软的人,但此刻看到顾云沉这般模样,他冷硬的心仿佛裂开了一条细缝,忽然就有些心疼他。
他从前只知道这人是顾丞相的私生子不怎么受待见,却没想到他之前竟然过的这样不好……
殷盛礼想起自己从前与那些纨绔子弟对他的戏耍与讥笑,一时默默,片刻之后,才道:“没说不信你……”
他慢慢的扣上手里的药膏盖子,没去注视顾云沉明亮的眼睛,只淡淡道:“敬亲王说的那些混账话,本殿下都没有当真,你就更不必在意了。”
他霸道的说:“你是我的人,无论是好是坏都容不得其他人置喙,至于那个敬亲王,不过是混吃等死之辈,由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你就当做是他放了个屁,闻过就忘了。”
这副模样实在是很三殿下了,而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定会觉得他无理嚣张,但殷盛礼天生就邪气俊美,生了一张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玩之心的脸,加之他身份尊贵,一时之间顾云沉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像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天生就高高在上,不必考虑他人心情,也不必受他人影响。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活得十分畅快。
顾云沉忽然就对这个人生出来一些羡慕之心来,同时也觉得顾云开其实算是十分好命的。
虽然双腿行动不便,但到底是丞相府嫡子,身份尊贵,备受家人宠爱。而殷盛礼对他的爱独一无二又纯粹真挚,想来也是许多人费尽心力也无法得到的偏爱。
主角不愧是主角,光环亮到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与之争辉。
顾云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他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毒药已经在与殷盛白密谋时交给了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副毒药会被献舞的舞女偷偷下到敬亲王的酒杯中,而敬亲王只要喝下去,今夜必然会发作。
宫殿之中的火烛被宫女熄灭。顾云沉躺在床榻之上静静思考着,又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长街之上的敬亲王府中,敬亲王正在自己府上那天然温泉里美滋滋的享受着侍女伺候。
温泉池旁摆着许多灯笼,灯光不甚明亮,是淡淡的暖黄。雾气缭绕之下敬亲王肥胖的身躯光溜溜的在水中呈现,他今夜喝的很醉,因此脸上现出大片大片的红晕,同时手下摸着侍女光滑柔嫩的皮肤,大着嘴巴有些胡言乱语。
“那个殷盛礼,说来还是本王的三侄子,今日竟然敢公然顶撞本王,害得本王在那么多王公贵族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敬亲王说到这里冷哼一声,“也难怪,他这几年是皇上最为器重疼爱的皇子,本事大了翅膀硬了,自然不像小时候一样时常黏着本王。”
“王爷何必和他较劲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侍女被他摸得身下涌出涓涓细流,面红耳赤,却仍然要陪着笑脸哄劝着他高兴,“尽管陛下器重三殿下,但大殿下到底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子,将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如此王爷也不必在三殿下身上下功夫,只跟大殿下打好交道便是了。”
“你知道些什么。”敬亲王冷哼一声,“大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身上有一点一直被陛下疑心着,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如果那件事情不查清楚的话,陛下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把万里江山拱手送给他的。”
“大殿下?大殿下行事光明磊落,身上能有什么疑点?”侍女娇美如花的脸庞上露出些许不解,“奴婢愚钝,还请王爷为奴婢解惑。”
“你的确是愚钝,跟在本王身边都见过大殿下好多次了,却竟然没发现大殿下与陛下相貌并不相似吗?”敬亲王脸上显出些似笑非笑的讥讽之色来,“想当年皇后娘娘还是个闺中少女,没有出阁的时候,京城之中多少贵族子弟竞相追求,给她说媒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那个时候皇后娘娘可真是个抢手的香饽饽。”
“但皇后娘娘虽然是太后的亲侄女,娇养长大,却从来不喜欢京中那些面如傅粉的纤弱美少年,反而对在边疆长大的梁小侯爷一见钟情,当时他们可谓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本来都定下了亲事,就等着成婚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梁小侯爷竟然在边境战事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几乎命不久矣。”
“皇后娘娘的母家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子,于是就趁着这时候将皇后娘娘许配给了当今陛下。却没成想他们二人成婚当日梁昔枫竟然醒了过来,甚至还干出了抢亲这种事情。奈何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皇后娘娘还是被当今陛下娶走了。”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说,梁昔枫和皇后娘娘他们二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即使皇后娘娘已经嫁给了陛下,也仍然牵连瓜葛?”侍女说到这里,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宫规森严,想来他们不会如此大胆吧!”
“即便宫规森严,也防不住有心之人。”敬亲王冷哼一声,“皇后娘娘怀上太子殿下的那段日子,梁昔枫可是没少寻机与她见面,虽然陛下碍于梁府手中握着重权不好对梁昔枫严厉惩罚,但是他和皇后娘娘偷偷干的那些事情陛下可都是一清二楚,因此这些年他对太子殿下的血脉一直存有疑心,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把皇位传给他,因此才会更加器重能力与他不相上下的三殿下。”
“原来如此。”侍女恍然大悟,又道,“不过这些可都是宫中秘闻,王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本王经常出入宫闱,消息自然比别人灵通,也自然更懂得陛下的心。”敬亲王讽刺一笑,“陛下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国之君,实则就是个窝囊废,畏惧着梁府权势不敢对他们下手……本王就不一样了,如果皇帝的位置是本王的,本王定会第一个对梁昔枫下手,毕竟敢觊觎陛下的女人,定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王爷威风凛凛,龙马精神,胜过当今陛下千百倍。”侍女软绵绵的靠在敬亲王身上,娇笑着迎合他,敬亲王听得满意,哈哈大笑,将侍女直接翻过身去压在温泉池边,铁杵直入,前后挺动,直捣得那侍女娇喘连连,淋漓水溢,口中含混不清的讨饶,却仍然是无济于事。
一男一女显然都沉浸在身体的欢愉之中无法自拔,也就自然不会有闲心注意到不远处高墙屋檐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像猫一样迅疾闪过,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
东宫之中。
“你说什么?”殷盛白方才被宫女伺候着沐浴完毕,正坐在长案前就着火烛翻看书卷,听到暗卫的话,面上神色陷入一种令人心生胆寒的冷漠,“敬亲王他的确说了如此大不敬之言?”
“属下不敢妄言,”黑衣男子毕恭毕敬的道,“皇后娘娘与梁将军之事乃是陈年旧事,早已随风远去。如今却被敬亲王当成玩笑谈论,甚至还怀疑起了太子殿下的血脉……太子殿下,此人断断不可留。”
“口舌易生是非。”殷盛白的脸色在听到“血脉”两个字的时候阴沉的吓人,“本殿下是堂堂正正的皇家血脉,却被敬亲王冠上污名,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神微动,落在地上暗卫身上:“不过……他身上的药性也该发作了。”
“殿下不是说过吗?这副毒药不过寅时,定然发作。”暗卫道,“况且敬亲王府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就算到时候出了岔子敬亲王没被毒死,派去的那些人也会亲手解决他的性命,太子殿下不用担心。”
“如此甚好。”殷盛白在摇曳的灯火之中闭了闭眼,“本殿下就在这里静候佳音,你下去吧。”
暗卫恭敬应是,迅速退下。
独留殷盛白坐在案前,静静地盯着窗外摇动树影,神色莫辨。
他如同工笔描就的俊秀面庞在灯影下显得动人心魄,而那漂亮的桃花眸若是笑起来,想必会弯成甜甜的月牙,沁人心脾,令人见之忘返。
然而此刻,那双眸子里漆黑一片,不见光亮,宛如千年积雪的寒潭,令人见之生畏。
“血脉不明吗?”半晌,他忽然轻嗤一声,语气里不屑与讽刺意味浓烈,或许还带着不为人知的煊赫野心。
“即便是血脉不明又如何,这天下之主,国君宝座必然是本殿下的,谁都不能跟我抢,也不配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