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街边摆摊
楚羿结结巴巴地试图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差点就想将遇见邪物的事和盘托出了。
这时候牛有些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着主人,像是在无言的催促。
青年将注意力转到了它身上,回头摸了摸牛的耳朵。楚羿见此将口头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下次一个人要小心点。我要走了,再会。”青年站起身,冲楚羿笑了笑。
楚点点头:“好,再会。”
青年转身离开,靴子踩在碎石和砂砾上发出窸窣的声响,朝潭边的小路上走去。说来也怪,那牛没有穿鼻绳,只有一个铁环在鼻孔上,竟乖乖地跟在少年身后,消失在茂盛的树林之中。
四下就剩自己一个人,耳边是鸟叫和虫鸣,这些大自然的声音在从小生活在都市楚羿耳朵里格外新鲜。
他原地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精神就爬起来了,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敢就待。
他顺着小路往回走,很快就到了那片桃林,脚下的路就是来时那群“人”走的。但是羊肠小道就这一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进行到这里,楚羿心里多少有了点猜测。他之前明明在神婆家,他的好友不可能把他抛在深山老林里不管;而刚才那少年分明穿着古代的衣服,留着长发。
神婆那一碗水可能发挥了不一样的效果,比如把他毒死了,他死后穿越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想法在他顺着小路走到一个城镇时得到了证实。
镇子是聚集在一起的房屋,建筑他只在那些旅游景点见过。往来的人皆是长发布衣,楚羿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低头瞧着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一身运动长袖长裤,还湿漉漉的,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是个异类的羞耻感。
前面就是密集的镇子了,不管怎么说,见到人是一件让楚羿高兴地事情,刚从一个鬼那里逃出来,哪怕是陌生人也会给他带来亲切感。
他身上没有钱,也没有什么稀罕物,一身“奇装异服”,不知道该不该融入集体。
在他犹豫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的宽敞大路上走来一个姑娘。
她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很华贵的绫罗红裙,头戴朱钗。打扮不俗,但是她整个人很狼狈,头发凌乱,朱钗斜斜的插在发髻里,松垮垮的,衣服上也有很多口子,鞋子和裙摆沾了很多泥巴。
她风尘仆仆,狼狈可怜,渐渐往这边来。那一身红太扎眼了,楚羿忍不住盯着对方。路上没什么人,那姑娘有些躲闪,与楚羿擦身而过就向小镇而去了。
一股混着香灰的脂粉香飘进楚羿的鼻尖。来不及反应,他眼前一花瞬间置身于另一个地方。
他好像坐在一张床上,垂着头,视线被眼前的一块红布遮住了,低头只能看见大红色的裙摆和一双绣着鸳鸯的绣花鞋尖。周围安静的出奇,只有他的心跳声,鼻尖隐隐嗅到一丝甜腻、沉闷的香味,混合着一股木头发霉腐朽的味道。
他很害怕,心如擂鼓,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十分抗拒,甚至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场景又是一转,楚羿还是站在小路上,那个姑娘还没走远,前后两秒钟,他经历的心情却是实打实的复杂,那种害怕地汗毛竖立的感觉还有点缓不过来。
刚才那段感受是这个姑娘身上的吧,穿着嫁衣坐在婚床上,如此的害怕,对方应该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看样子是逃出来的。
但对于一个陌生人,楚羿也爱莫能助,多余的担忧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也就没花费更多的精力再去想他了。反而是另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刚在被动通灵时,他像之前每一次一样,不断地试图用意念打破禁锢,想要脱离那种状态,没想到真的有了作用。
那种将自己的意识从场景中抽离出来的感觉很明显,也很其妙。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不可否认,他很喜欢这种能掌控这种能力的感觉。
从前他也查过关于通灵的相关消息,听说有很多灵媒能够控制自己的能力,无所不能的样子,他也期待过自己也可以像那些灵媒一样厉害。但是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在通灵时掌控自己的能力。
刚才的情况给了他一丝希望,下次通灵时也要试试,应该可以慢慢试着熟练掌控一下这种能力。
这些先不谈,眼下的情况就是:楚羿身上没有钱,身上湿漉漉的,偶尔有人路过总会对他投去奇怪的视线。这令他很不舒服。
思来想去,来都来了,回去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得先安顿下来,起码得填饱肚子,有个落脚的地方。一切的前提是要先搞点钱,此时不知道什么时间,他已经开始有点饿了。
可是怎么搞呢,总不能去乞讨吧?
日上三竿,太阳晃得人眼晕,楚羿坐在小路边的大槐树下,眯着眼搜刮身上的东西。
口袋空空,啥也没有,一身名牌的运动装在这里只会招到歧视。他抓了抓头发,花了几分钟想到一个令人尴尬的主意。
小镇的街道上不算热闹,但也算人来人往,偏远地区的小镇并不富庶,最热闹的地方还是集市上摆地摊的那条街。
这里没有店铺的租赁费,卖东西的多是流动商贩和周边村子里来卖菜的人。消费水平低,人多也热闹。
在这一众蔬菜、水果、家禽、农作物的小贩之中,长街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怪异的青年。
这个青年哪里都怪,穿着奇怪的款式闻所未闻的衣服,头发短得像刚还俗几个月的和尚。但是他五官生的十分漂亮,长眉细眼,皮肤白净,即便是衣着古怪,也掩不住那极好的相貌。
他盘膝坐在地上,身前只有一块不规整的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写着几个大字:算命、看相。
往来有很多人好奇的看向他,却很少有人过来照顾生意。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婆子在附近游走了一圈,最后犹豫着走到青年面前。
“小仔,会看地啵?”
楚羿眯着眼假寐,他已经坐了一下午了,这块地方怪不得没人要,无论什么时间太阳都直照这块地方,日头上来了热的人头晕眼花。
他闻言立马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阿婆。
老人家衣着很简陋,身形佝偻,头上包着一块白布巾,身上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楚羿。
楚羿本来还挺高兴,听到对方的诉求后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不好意思阿婆,我不接看地的生意。”他指了指面前的白纸。这是他死皮赖脸求着好心的买字画的先生给他纸笔写的。
这里人说话口音跟他熟悉的语言有些不同,但好歹能够听懂,日常沟通不成问题。
阿婆闻言也有些泄气,挎着篮子颤颤巍巍地就要走开。
关注楚羿的人不少,见有人过来问生意具都露出有兴趣的神情,楚羿想着坐半天也是做了,不如先开个张。
“这样吧阿婆,看地我是不会,我免费给你看个手相吧。”
说实话若非情况特殊,他不愿意为老人通灵。因为老人经历的事情太多,贫穷、疾病的老人一旦共情,楚羿体会对方所经历的负面情绪,那将是一个格外痛苦的经历。
老人家摇摇头,说:“不用啦小仔,我忙着呢、忙着呢……”
这时就有人劝她:“看一下嘛阿婆,又不用花钱的咧!”
“是啊是啊,小后生看着挺有本事的。”
“阿婆看看吧。”
看热闹的人都劝着,有人扶着老人回到楚羿面前。
老人迟疑着,对着楚羿笑了笑。楚羿见此也起身,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右手来。
“阿婆把手放上来吧。”
一双干枯黝黑的手放到青年白净细长地手掌上,看热闹的众人眼睛被晃了一下,时不时觑一眼青年的脸。
通灵不是每次接触都能成功,像之前那个红衣姑娘那次只是偶尔才有的意外,正常情况下要接触很久才能成功通灵。
楚羿假装看老人家手上的纹路,实际在感知着她的情绪。
“你想问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老人。
老人嘴唇颤抖,这个年纪了,一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看相想知道的好像也没什么了。问的无非就是那些……
楚羿感知到老人情绪有些波动,他试探着通灵。这种情况直接感知情绪是没什么用的,他感知者老人周身的气场。
楚羿每次通灵对象是人时,都能察觉到对方周身的神秘能量,像是一层摸不着的气流,蕴藏着很多信息。比如情绪、身体状态、短时间的气运等等。他自己将此称之为“气场。”
楚羿试图从这位老人家的气场中获取一些信息。
他的感知像一缕风,顺着老人来时的路往回吹。
吹到一个村子里,一户人家正在办白事,门前放着一口棺材,这一对壮年夫妻和一个小孩披麻戴孝在布置灵堂。
“娘去了这么久,应该问道先生了吧?”女人说,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男人眼眶很红,眼角还有乌青,闻言也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不知道,要不我去看看吧,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出了什么事。”
那股风带着楚羿的意识停留了一会儿,听他们的言谈,观他们的举止。良久后再在家中晃荡一圈,最后才按着原路返回。
楚羿眨了眨眼睛,眼前出现一只干枯的手掌。
他看了很久,为了集中注意力在那一缕感知上,全程看手相他都是双目呆滞的盯着一处,像是在走神。
周围的人早就不耐烦了,不时发出唏嘘,有的瞧着他脸好看,开一些不雅的玩笑。
“你这年轻人不行啊,看相哪有走神的?”
“这么久了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穿得这么奇怪,还以为是个什么旁门高人,没想到是个骗子。”
“走走走,也就骗骗老人家,大家别上当了。”
楚羿放开老人的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阿婆夫家姓许,今日家里有喜丧;儿子儿媳勤劳孝顺,孙子十岁有二。子孙三代内是无富贵之命了,但都是顺遂平安的命数。不必的担心,您子孙贤孝,晚年必定安然度过。”
老人闻言直呼神了。
“准的、是准的!”她震惊道。
“阿婆可听清了?”
“竟然真的算准了吗?”
一时间楚羿的摊子前围了许多人,他却蹲在地上,仔细回味刚才控制着媒介寻找信息的感觉。
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太奇妙了!原来不光可是被迫感受通灵,也可以利用媒介获得信息。
原本他只是想感知老人最激烈的负面情绪,再编一些东西来助她解开心结的,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不管楚羿展示了什么,对于周围这些人来说,都是神秘莫测的“法术”,一旦说出了某些真实的信息来得到信任,接下来的话便不会受到质疑。
看到周围有人跃跃欲试,楚羿一边为今晚能填饱肚子感到高兴,一边又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
他这不就是在骗人吗,本质上来说他这跟坑蒙拐骗老头老太太钱的骗子没有区别。
但是这个谴责的声音很小,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忙活了一下午,楚羿终于赚到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
天逐渐黑下来了,楚羿收好摊子——数了数,整整六十个铜板!
他将铜板装进口袋里,拉上拉链拍了拍,金钱碰撞的声音真是美妙啊……
一开始他是想换身行头的,但是一下午过来,这身形象已经成了招牌了。加上古代的衣服他穿可能也穿不惯,还是自己的衣服舒服,就不换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钱买新衣服。
将白纸折好收进口袋里揣着。开始打探街上便宜的客栈,能住宿的都行。
随后在比较偏僻的胡同里找到一家,一晚上十三个铜板,这已经是目前最便宜的了。而且楚羿看了看环境,估计再也找不到更差的了。便在柜台交了钱定一晚。
店里没有小二,掌柜给他拿了房号,要亲自送他去房间。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今儿奇了。”掌柜嘀咕一声,忙笑脸相迎:“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楚羿看着进门那抹纤细的红色身影,心中感叹了一句缘分真是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