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苑正房,元宁看着满满一桌全是红油辣椒的菜,皱眉无语。
紫珠撇嘴道:“又是麻椒又是辣子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紫苏瞪她一眼斥道:“掌嘴!说的那是什么话!”
紫珠自知失言,撇着嘴退到一边。
紫苏走到元宁面前:“殿下,驸马说,这麻辣爆炒是南越国那边的吃法,看着辣,其实不辣的,您尝尝?”
“给本宫撤了,换以前的常食。”
元宁神情冷淡,不再看桌子一眼。
“殿下,听下人说,驸马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做了两三个时辰,您要是一口不吃,岂不冷了驸马的心?”
元宁白她一眼,“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替他说话?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紫苏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当然是殿下的人,只是驸马看重您,亲自为您做菜,这份心意实属难得,奴婢是替殿下高兴。”
元宁冷哼一声。不过听了紫苏的话,知道不好推却。
“行了,起来吧!本宫不爱吃这些,赏你们了。”
紫苏道谢,刚准备收拾碗筷,就听门外有人嚷嚷:“嫂嫂救命!”
紫珠以为什么人闯进来,忙出门拦着。晏春优在门口就被挡下了,只好朝里面大喊:“嫂嫂,求求你快救救我哥吧!我爹要打他呢!”
晏春优小小的脸蛋上挂满泪痕,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可见确实事情紧急。
元宁朝她摆手。
“进来说话。”
晏春优第一次见长公主嫂嫂,走近了看,见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只是那通身的气派,似雪如珠,果然天潢贵胄远非寻常人可比,下意识就收敛了许多,忙喘匀了气息,拘谨回道:“长公主嫂嫂,我哥……我哥要被我爹打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想着这会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您快去瞧瞧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元宁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冷淡,紫珠看情形便不客气地道:“我们家殿下今日才来你家,晚膳都还没用,怎么有空管你家闲事?再说了,晏大人管教自己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么,你走吧!别来烦我们殿下!”
晏春优被紫珠一番话唬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中噙泪,眼巴巴望着元宁,盼她心软施以援手。
紫苏暗暗拉了紫珠一把,劝元宁道:“殿下,您今日刚进府,如若驸马受罚,必会伤及殿下的面子,咱们院中的奴婢自然不敢说什么,不过二夫人和其他人,心里想必……”
元宁抬眸看她一眼:“难不成她还敢看轻本宫?”
紫苏立刻闭嘴不语。
元宁转头对晏春优道:“妹妹不必太过担心,想来晏大人不会下手太重。本宫一会就派人过去,你先回吧。”
元宁轻飘飘一句话,算是安慰晏春优了,说罢转身进了内室。
晏春优眼看元宁进屋了,心里虽急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催着长公主立刻就去吧!就是不知道上房哥哥怎么样了,能少打两棍也好啊!
内室里,紫菀正给镜前的元宁卸妆,柔柔问了一句:“殿下果真不管吗?”
元宁微微偏头,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本宫这便宜婆婆想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咱们怎好拂了她的意呢?横竖又打不死,叫他吃点苦头,也不值什么。”
“那您不心疼啊?”
元宁抬眼看了镜中的紫菀一眼,“他还没那个资格。”
紫菀伺候元宁安置好,出门见紫苏守在门口。
“姐姐有事要回禀殿下?”
紫苏摇了摇头,拉她离长公主卧房远了些。
“我是担心驸马。以咱们殿下的脾气,日后怕与驸马与晏府上下不好相处。咱们寄人篱下,往后行事怎么才能少些阻碍呢?”
紫菀抿嘴一笑,朝上房努了努嘴,“姐姐别担心,殿下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不然今日怎么会这么早安寝?横竖有紫珠在这里,我们两个去看看吧!”
紫苏面上一喜,两人忙出了琼苑,往后院上房来。
两人脚步如风,刚赶到悫风堂外,就听见宗星樊在里面大喊:“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快来人!救命啊!”
紫苏紫菀对视一眼,忙进去一看,却是哭笑不得。根本还没打呢,驸马就叫得这么惨,未免太怂包了!
晏胜见紫苏紫菀进来,先不管宗星樊,起身问是不是长公主要什么东西。二夫人和其他人也忙恭敬起身。
长公主的地位虽然尴尬,代表的却是皇家脸面,因此没人敢怠慢。
宗星樊见紫苏紫菀两人来了,仿佛见到救星,因双臂被锁,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算起来,这是紫苏第二次来救场了!
谁知紫苏和紫菀都没看他,而是向晏胜和二夫人行礼道:“殿下不曾有什么吩咐,二夫人安排得极为妥当。奴婢们前来,是向大人告罪,因殿下今日刚入府,收拾东西费了些神,已经歇下了,不能来拜见公婆,还望大人和二夫人见谅。”
晏胜忙道:“不敢不敢,长公主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告诉内子,把这里当自己府上一样,不要拘谨才好。”
紫菀笑道:“大人还怕我们拘谨,依奴婢看,您才是拘谨了。我们殿下的意思,既然嫁进来,两位就是长辈,今后不必再拘泥君臣之礼,方是长久相处之道。这里奴婢和紫苏,先向老爷和二夫人磕头了。”
紫苏和紫菀低头下拜,慌得晏胜忙叫二夫人上前扶起。
两人虽是奴婢,却是宫里出身,何况看在先皇和先皇后的面上,自然不敢怠慢。
“长公主孝亲敬老,礼数周全,老夫不敢不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两位姑姑伺候长公主辛苦了,也快去休息吧!”
“是,奴婢们伺候驸马安歇就能休息了。只是不知老爷因何对驸马动怒?可是因为长公主殿下?”
“呃……”
晏胜斜眼看了看跪着的宗星樊,两根手指捻了捻山羊胡,想着不好在下人面前说自己儿子不好,于是开口道:“叫两位姑姑见笑了,不干长公主什么事,是学里受罚,给他个教训罢了。”
紫苏道:“既是如此,老爷管教驸马也是为了驸马的前程着想,那奴婢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说罢两人就要行礼离开。宗星樊眼见救星要走,慌忙叫着:“紫苏妹妹紫菀妹妹!救我别走——”
晏胜面上一窘,怎么今日这忤逆子如此胆小畏缩?以往多少棍棒加身都不曾哼一声的。难不成是昨日在长公主府里吓破了胆?
紫苏和紫菀只对宗星樊欠身施了一礼,没说什么就退下了。
宗星樊心里一凉,完了,救星也没了!看来自己这顿打是挨定了!
晏胜回身,见宗星樊面白如纸,全然没有以往意气风发的神色,不禁叹气。
长公主刚进门,不宜大动干戈,传出去只会让旁人看笑话。再者御风已经成亲,自己再严厉管教他也不成体统,于是面色一沉,大手一挥:“这顿打先给你记下,日后再敢乱来,仔细你的皮!”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宗星樊如蒙大赦,见这顿打终究没落在身上,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原主跟他便宜老爹的关系可真是难办,看来以后要找机会投其所好,能少受些苦才是正经!
二夫人和晏凌云眉心一皱,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遗憾。二夫人先回神,忙斥退小厮,端着笑喊宗星樊起来。
“你爹今日八成是心情不好才抓你错处,你可别记恨你爹。”
二夫人摆明了挑拨离间。
宗星樊才不上当,脸上嘻嘻笑着看向晏凌云。
“我知道,当然不会记恨父亲。不过确实该谢谢弟弟给的好建议!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明白了好些道理!”
晏凌云此时也不装无辜了,皮笑肉不笑道:“兄长客气了,以后有什么好事,弟弟还会想着兄长的!”
嘿!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呢?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孩子,心机是一点不少,也不知道以前给原主使了多少绊子。
行,你给我等着。
宗星樊瞪了他一眼,也不给二夫人行礼,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
二夫人让下人带小儿子晏凌尘先回去,转头对晏凌云道:“云儿,你何苦跟他撕破脸呢?”
晏凌云自负一笑:“母亲,晏御风这人是个没成算的,从小到大吃了多少暗亏,还学不乖,这辈子注定被儿子骑在头上。等他一死……”
二夫人忙伸手拿帕子掩他的口,四下瞧了瞧没人,这才放下心来。
晏凌云推开她的手道:“怕什么!迟早的事!到时候晏家就是我为长,晏府就是您当家了!”
二夫人欣慰地点头,又想到什么,有点担心地道:“长公主那……”
晏凌云道:“她就更不足为虑了,看着地位高贵,其实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罢了,在我们家也是寄人篱下,连个娘家人都没有,以后您也不必给她好脸色,就当没她这个人!我就不信她还敢翻了天去?”
二夫人点头,二人商议已定,便命儿子去给他爹请安歇下。
后院,晏凌尘正要回房,遇见了在房门口台阶上坐着的晏春优,见她仍一脸担忧,于是好心上前,对晏春优道:“大姐,大哥没事了,爹不打他了。”
“真的?”
晏春优仍不信,恰好去上房打探消息的小丫头也回来了,听见晏凌尘的话,点头附和。
晏春优这才松口气。
“三哥儿快回房去睡吧,一会二夫人来了,看见哥儿还没回去,又该说您了!”
随行的嬷嬷也不向大小姐问好,只着急推他走,晏凌尘本想跟晏春优再说几句,就被带走了。
晏春优看着一行人离开,微叹口气。她不恼那些奴才不把她放在眼里,只盼着哥哥好,只有哥哥好,这个家里才有人护着她。
琼苑正房,书桌前,元宁正看着面前一张红红的拜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