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不羁。
心底生出一丝疑惑,沈琅歌偏转眼眸看向那极为普通的马车,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有些过分的笑声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句随意散漫的话。
“不过是一匹马而已,耽误了本世子的要事,你可担待得起?”
闻声大振,名唤旺查的男子立即哆嗦的双膝跪下,颤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那人便招呼着左右,立刻继续起方才的行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微挑眉梢,沈琅歌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一双红唇抿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夜逍遥却以一种难得的正经语气低沉的开口:“老二,好久不见……”
顺着夜逍遥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看去,沈琅歌看到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高大健硕的灰衣男子。那男子正是夜逍遥遇袭当晚,一路追杀他们到城郊野外的其中一人,她依稀记得,这个人,就是那个被其余几个黑衣人称作二当家的裘炎。
此时,裘炎那双冰冷阴狞的狭长眼眸也正盯着夜逍遥,蓦地,只听“噌”一声金属摩擦的闷响,身穿灰布劲装的裘炎几乎化作一道疾风直冲了上来,重剑点地,在地面划出一串夹杂刺耳噪声的火星,只觉身子被人猛的撞了出去,再回神,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夜逍遥已在一招之内接住了裘炎那极具爆发力和杀伤力的攻击。
“哼!我就知道你没死!”冷哼一声用力压下剑锋,裘炎咬牙切齿道。他的声音十分冰冷,尽管蓄满了杀机,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反手一转刀锋,夜逍遥倒滑直上,顺着裘炎袭来的剑锋滑了上去,直逼他的刀把,硬生生的迫使他向后隔开一步。
眼瞧着两人当街斗的不可开交,沈琅歌默默的转身,随后撒腿就跑。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她可不要无辜卷入什么帮派之争!可就在她专心逃跑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威武大汉,而让沈琅歌惆怅的并不是两个大汉本身的存在,而是,这两个大汉一人手持流星锤一人手持精钢板斧。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比地狱饿鬼更甚!
“嘿嘿……”咧嘴讪笑了两声后转身就跑,可身后却出现了与方才面前的两人身材一样的大汉。唯一不同的是,位于她身后的这两个大汉手中拿着的不是流星锤和精钢板斧,而是狼牙棒和双刃刀!
四个大汉狞笑着朝沈琅歌不断靠近着,而被夹击其中的沈琅歌也在不断的讪笑再讪笑。
这时,其中一个手持精钢板斧的大汉突然一脸邪佞的开口了:“你放心,咱们大当家说了,要活的,咱们哥几个肯定不会让你死!”说着,他冲其余几人使了个“动手”的眼色,几乎同时,四人就如同四道铜墙般扑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琅歌。可下一秒,四人却同时痛嚎了起来,那阵势那气场,丝毫不亚于屠宰场内处于被杀过程中的猪。
“妈的!这臭三八下手真狠毒!老子的眼睛!!”
拍着双手回头睨了眼身后四个徒有其表的威猛大汉,沈琅歌发出了一连串鄙视加藐视的“啧啧”声,随即冲出暗巷,不料却正正撞上飞身进来的夜逍遥。
见到沈琅歌,夜逍遥猛的攫住了她的双臂,担忧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望着那双溢满忧虑之色的黑眸怔愣了一瞬,沈琅歌立即回过神来,摇摇头。
可就在这时,裘炎也紧跟着闯进了暗巷。
只听他暗啐了一声:“废物!”随后便亮起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直逼夜逍遥而来。
偏身挡剑,夜逍遥推开沈琅歌迎了上去。
望着那招招致命招招阴险的剑锋,沈琅歌一咬牙,转身走到方才那几个意图对自己不利的大汉跟前,随即露出一个极为纯良的微笑。
一把揪起那被石灰蒙了眼睛的大汉,她笑道:“怎么,被石灰烧的滋味很好受吧?”
“你这三八!爷爷我就是看不见也能结果你!”说着,那大汉抡起板斧就是一通狂劈,可却根本是无用功。
冷哼一声狠狠掐住他的脊椎用力一握,只听“卡擦”一声脆响,不等那大汉发出一丁点声音,那魁梧的身子便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感觉到不对劲的另两个大汉大叫起那已经死在沈琅歌手下之人的名字,却被她冷声喝止:“别叫了,你们叫破喉咙,他也听不到!”
“我跟你拼了!”怒吼着抡起手中的狼牙棒胡乱着挥舞着,沈琅歌眯起双眼,红唇浮出一丝阴鸷。她轻轻闪身绕到那壮汉身后,纤手照着他脊背正中猛力一点,只听“噗”一声闷响,那手持狼牙棒的大汉也在她诡异的身法下命丧黄泉。
抬头看向已经开始发抖的两个大汉,沈琅歌嫣然一笑,缓缓开口:“要死,还是要活?”
不等她说完,那两人突然疯了一般的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可就在他们即将奔至巷口的时候,却被沈琅歌一个踏墙飞跃,拦住了去路。
“啧啧,本小姐,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话音未落,从她水绿色的纱袖中赫然迸射出两颗黑色弹丸,随即一声巨响,最后两个大汉变成了四散飞溅的肉泥。
正在巷外激斗的夜逍遥突然听到巷内传来的剧烈轰响,他的心弦立即绷了起来。
匆忙挡掉裘炎的攻击,他飞跃起身,一个箭步跨到巷口,却只见到笑的云淡风轻的沈琅歌。
看见一脸惊愕的夜逍遥,沈琅歌嘿嘿一笑:“嘿嘿,你冲,我掩护!”
就在这时,紧跟夜逍遥而来的裘炎突然目露寒芒,趁其不备一剑冲着沈琅歌刺了过来!
“噗”一声闷响过后,裘炎拧动剑柄猛的一横,复狠狠抽出。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夜逍遥身上又多了一个致命的血洞!
心中巨震,沈琅歌刚要扬出石灰,可纤细白皙的颈间却被沾满了血迹的长剑死死抵住。
掀起羽睫扫向那已然被削去一角的斗笠,沈琅歌看向裘炎的目光中俨然多了一丝嘲讽。
“不想他死就本我走!”
说着,裘炎扯过沈琅歌的手臂不容她有任何反抗便带她淡出了夜逍遥的视线。
拧紧双眉捂着自己不断向外冒血的创口,单膝跪地的夜逍遥用长刀支撑着自己渐渐有些麻木的身体,用力干咳了几声。
这时,他发现方才沈琅歌所在的位置上竟遗留了一块水绿色的丝绢手绢,捡起手绢捏在手中,夜逍遥那两片略微泛白的嘴唇渐渐抿直。
……
青州城西郊野树林中,裘炎正冷着一张脸在沈琅歌身后走着。
“我说……”
“闭嘴!”
“好汉,冲动是魔鬼。”嬉皮笑脸的捏起横在颈动脉附近的长剑向外推去,被绑着双手的沈琅歌讪笑道。
透过眼角余光确定了裘炎已经转过身后,她松了口气。
再次陷入了难熬的沉默,沈琅歌索性眯起眼观察起那个叫裘炎的人。
盯着那清瘦颀长却带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越来越浓重的困惑在她心底萌芽。
刚才,他明明有机会杀掉夜逍遥的,可为什么……
思索及,她突然回忆起来自己似乎是被眼前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山贼给绑架了。下一秒,她眼红的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阴笑……
如果她是因为夜逍遥的关系被绑架,那就太没天理了!!
“喂!你干嘛绑着我!你武功这么高,就算我想逃也逃不掉的!”连珠炮的发出了一连串声音,沈琅歌完全没有给裘炎丝毫阻止她的机会,而事实上,她是在赌,赌这个叫裘炎的男人,不会杀她!
闻声,裘炎转身,居高临下的用一双蛇眼睨着沈琅歌,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而沈琅歌却也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直直的回看着他,两片红唇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良久,那苍白的男子突然大笑起来,尽管那双漆黑的蛇眼里除了阴森外并没有半分笑意,可他凉薄苍白的唇确实咧开了。
“噌”得一声收剑入鞘,他猛然凑近了沈琅歌明亮的星眸,口中呼出的不似活人的凉气直直的喷洒在她脸上。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那四个人是怎么死的?”裘炎刻意拖长了语调,似乎是要让沈琅歌把每一字每一句都牢牢的记在心上,然后反复咀嚼,让她此生此世都记得,是她,在瞬间空手夺取了他那四个手下的命,而这笔命债,一定要她亲自来百倍偿还!
眼见沈琅歌没有他预期中的反应,裘炎忽的直起了身子,漫不经心的转身,继续开口:“只要你还在我手里……”说着,他突然顿住,偏头斜看向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沈琅歌,随后森然道:“夜逍遥那个蠢货就一定会上山!哈哈哈哈”
听着那刺耳的笑声在耳边越发的放大再放大,沈琅歌蹙起一双秀眉,盯着仍旧处在狂笑中的裘炎,渐渐的惆怅了……
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她和夜逍遥的关系,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心念所至,她的纱袖中滑出一根黑色的针状物,几乎是一瞬,原本捆缚着她的皮绳立即断成了几截。
突然感觉到手上一轻,裘炎立即回身,可就在这时,他那双冰冷森然的蛇眼遽然瞪大了!
用一种极为诧异又极为震惊的目光怔怔的瞪着自己身上那个正在不断向外喷溅血液的伤口,裘炎抬起青白的眼皮盯向夜逍遥,与此同时,伸手握住了那仍旧滴着鲜血的刀刃!几乎不等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如何命丧黄泉的,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眼瞧着裘炎死不瞑目的瘫倒在地,夜逍遥上前一步,用青刃长刀又在他的身上补了一刀,这才稍事放心的转向沈琅歌。
“哎呀,裘炎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下手真毒!要不是凶巴巴你给本大爷塞的猪肉够多,恐怕本大爷现在就到了阎王殿了!”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夜逍遥朝沈琅歌笑的煞是得意。
“还敢叫本小姐凶巴巴!你想变肉泥是不是?”伸出一根白皙的纤指指向夜逍遥,沈琅歌威胁道。
听她这么一说,夜逍遥立即萎了。那些黑色弹丸的威力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见识过了,回忆起那些瞬间变成肉泥的活人活马,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随后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身长手臂揽过沈琅歌那纤瘦的娇躯撞向自己结实宽阔的胸膛。
“本大爷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叫你凶巴巴了!”
撑起手肘格开夜逍遥“不轨”的举动,沈琅歌斜起美目盯着他傲然道:“这还差不多,再叫一次,就扒光你的牙!”说着,她朝他挥了挥极具威胁性的粉拳,两片嫣红如水的唇瓣也抿了起来。
蓦地,夜逍遥突然伸手捂住了沈琅歌的嘴,而他原本满含调侃之意的目光也瞬间蓄满了警惕和谨慎。
足足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
看出了他眼中的突然生出的审慎,沈琅歌向左右环顾了一圈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有人跟踪?”
闻言,夜逍遥只是沉默的摇头,可积聚在脸上的担忧和疑虑却久久没有散去。
与此同时,距离两人不远的树林茂密处,一身黑衣的常青正屏息凝神的隐匿在那里,额前冷汗密布。
尽管裕王秦烨叮嘱过他,除了陷入通缉的夜逍遥外,需要更多观察的,是那个新王妃,而事实证明,他那性取向不甚明确的主子确实没有看走眼。
可,那个表面上五大三粗的匪首夜逍遥,似乎也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光是那令人胆寒的直觉,就让他这个曾经令整个国家的禁军都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震惊!
心念所至,常青飞身一跃,顿时化作一道黑电,消失在野树林中。
青州别院内,秦烨正披着一身月白色的暗纹刻丝长袍慵懒的斜卧在花园内的软榻上,及腰的乌黑长发以一根墨绿色缀了青白玉石的缎带松松散散的束着,随意的垂落在他的肩头和颈间,那黑白分明相呼相应的样子,真真是在邪魅中增添了一份儒雅,又在儒雅中染上了一层妖娆。
动作极其轻柔的拂着杯中的茶叶,他云淡风轻的缓缓开口,纯澈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死了?”
“回主子,属下检查过尸体,确定死亡。”恭顺的垂下头,常青应道。
“东西可找到了?”
“属下仔细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听罢,秦烨那只拂着茶叶的纤手不着痕迹的停顿了一下,复又恢复常态。
“七弟这是要找何物?竟连常青都出动了?”
这时,一个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男子摇着折扇从假山后踏入主仆二人的视线里。
气定神闲的搁下茶盏,秦烨掀起他那慵懒的眼神向上看去,复露出一个浅笑,道:“什么风把四哥你吹到青州这种乡下地方来了?”
闻言,来人眼里的笑意更甚了几分,在他面前坐下,“啪”一声合上折扇,道:“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京城齐全,却也是鸟语花香,空气宜人,做个出行避暑的行馆,倒也不赖。”
听着四皇子的话,秦烨也不言语,喉咙里却时不时的发出阵阵似有若无的轻咳声。
闻声,四皇子剑眉微挑,复左右看看,这才开口道:“我看你这的环境倒是清幽的紧,怎么没见着弟妹?”
仿佛是没听到四皇子的疑问,秦烨又抬起杯盏,就在那杯沿即将碰触到双唇的瞬间,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睫,从杯盖上方盯着前庭饱满面色红润的四皇子,幽然道:“我与那七小姐的婚姻本就是没有基础的政治联姻,而且……”
言至此,秦烨忽然顿住,不再往下继续,而一直面有困惑之色的四皇子似乎也在此刻豁然开朗。
略显尴尬的清清喉咙,四皇子双手拍在大腿上,目光又开始向左右游移,似乎是在消化秦烨方才那幽怨里带着些许妩媚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蓦地,四皇子突然起身,含笑向秦烨告别道:“四哥我还约了刘公子饮酒论诗,七弟你身子虚,这虽说是春末,可总还是注意些好。”言罢,四皇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大步向外走去,不一会便不见了人影。
见四皇子淡出了自己的视线,秦烨眼中方才还存着的一抹淡淡幽怨顿时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琢磨不透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