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冤家聚首
梅大南门外的树荫下停了一辆白色的商务车,车门大开,像是在等什么人,车厢里低低的说话声飘出车外,又消散于空气中。
路过的行人偶然间匆匆一瞥,能看到坐在车门边穿着天蓝色休闲外套,带着无框眼镜,笑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
有眼尖的学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历史院最年轻的晏教授,人长得温柔,脾气也温柔,最最重要的他还是慕容锦谢澜这俩风云人物的导师。
要知道这师徒三人,可是梅大所有导师和研究生组合中的颜值巅峰了。
晏南辞的好脾气在梅大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会儿自然就有胆大的女生站在车外和晏南辞打招呼闲聊。
不过都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双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直往车厢里瞄,摆明了是想要见晏教授的两位得意门生。
毕竟嘛,晏南辞再好,再优秀,也是人到三十的中年人了,和她们之间有着很多道代沟呢。谢澜慕容锦就不一样了,与她们年岁相当,又优秀,自然就比晏南辞更受欢迎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车门就被闻讯而来的学生们围住了,这其中女生居多。
晏南辞本就不擅长应对女生,还是这么多的女生,没几分钟就被这些过于热情的小女生问得唇角温柔的笑都变得勉强了,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直用眼神向窝在后排的徒弟们求助。
坐在后排看够了老板热闹的赵北海挪到了门边,龇着口大白牙,笑呵呵地帮老板打发这些爱凑热闹的小女生。
赵北海是晏南辞的第一个学生,研3,典型的北方大汉,黑皮,寸头,身高190,爱好是健身,练了一身腱子肉,宽松的黑半袖穿在他身上跟紧身衣差不多,箍在肱二头肌上的袖口都被撑变了形状。
赵北海气质凶悍,怎么看都不像是搞学术的,说他是悍匪都有人信。
他弓着身子走到车门边,往地板一坐,穿着黑色工装裤的两条长腿踩在车外的地面上,嘴角一咧,龇出一口大白牙,自认为露出抹和善的笑。
都还没等他说一句话呢,那些犯花痴的小女生就吓得脸色煞白,小碎步地往后退,尖叫一声,转身就跑,眨眼间鸟兽群散。
赵北海:“……”
晏南辞:“……”
赵北海表情一垮,摸了把寸头,扭过头委屈地看车里唯一的女性,“师妹你评评理,哥有那么吓人吗?那帮小妮子还扭头就跑?”
被点名的桑桑,也是晏南辞带的唯一一个女生,勾了勾唇角露出抹温婉神秘的微笑,外加送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便淡定的将目光转向了晏南辞。
“老师,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小澜子还没来,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晏南辞正拿纸巾擦汗的手一顿,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眼看着分针就要到了6,才舒展开的眉心又微微蹙起道浅痕。
他的时间观念很强,几乎到了强迫症的地步,所以收的学生也都很有时间观念,从来不会迟到的情况不说,每次都会提前十分钟到的。
像现在这种马上要到出发时间了,人还没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晏南辞一时间在走与等之间犹豫不定。
“桑桑,你给谢澜打个电话问问吧。”晏南辞看了眼腕表,思索一瞬,道:“再等五分钟吧,五分钟谢澜还没到,我们就出发。”
“诶,好。”桑桑忙拿出手机,才解了锁,还没等找出谢澜的电话,就听到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开了口。
“老师,不用等他了,谢澜说他不去了,我们走吧。”
那声音如鸣金碎玉一般清冷华丽,是任何一个声控听了都会脸红失神的好嗓子。
但语调偏偏疏离冷淡,带着浓浓的厌世感,单是听声音就觉得与这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桑桑被这声音冻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都僵了,下意识地转过头想去看说话的人的脸。
说来也巧,后面那一直低着头假寐的人这时也抬起了头。
他身边的窗帘是拉着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又穿了个黑色的卫衣,整个人都好似与身边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桑桑想说要不还是打电话问一下,说不定谢澜正往这边走呢。可她对上那一双漆黑到有几分诡异的凤眸时,不知怎么,心底一突,打了个寒颤,话全噎在了嗓子眼里。
桑桑朝他扯了下唇角,勾出抹潦草的微笑,就“唰”地转过了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用力攥着手机,掌心潮热。
她将手机倒扣在腿上,汗湿的掌心在牛仔裤上蹭了蹭,眼神有些飘忽。
她身后这位就是梅大的风云人物之一慕容锦,有一张高级的冷艳厌世脸,美得杀气腾腾,不似凡人。
哪怕左眼角下有一颗多情的朱砂泪痣,也没有柔和半分,不过是再添冷漠罢了。
自慕容锦大一入学的那一刻起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收获迷弟迷妹无数,被捧上了男神的宝座。
桑桑和慕容锦也相处了两年了,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有些害怕这个长得过分美丽的师弟,见到他总有种见到什么凶猛的大型野兽的感觉。
尤其是慕容锦那双眼睛,黑得像是无月的夤夜,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和他对视久了,会有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感。
总之,桑桑觉得慕容锦挺危险的,也就那些犯花痴的小女生小男生敢那么追着他跑了。
此时的桑桑不知道,她是先于谢澜察觉慕容锦秘密的那个人。只不过她够理智也够聪明,懂得遏制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有些人的秘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探究的。
“不去了?他不是最痴迷谢将军的吗?”晏南辞诧异地看向慕容锦,不过他和慕容锦间隔得有些远,加上慕容锦又坐在阴影里,他看不清楚慕容锦的表情。
不过慕容锦在他这里的信誉特别好,晏南辞也就没有怀疑慕容锦会说谎。
他转念一想,自己当时也没有说是去挖掘谢将军墓,只是说有发现大安文慧年间的物件,疑似与谢将军有关,谢澜临时不想去了也很有可能。
“那我们不等谢澜了,现在就出发吧。”晏南辞也不用慕容锦接着编瞎话,拍板做了决定,刚探头要对司机说可以出发了,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喊声。
“老板我来了——等等我——不要走啊啊啊——”
晏南辞侧身看窗外,就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快速靠近,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谢澜?”
赵北海和桑桑也纷纷往车外看,没有人注意到慕容锦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眸忽然变得暗流汹涌,恹恹的表情碎了,眉心微蹙,神色似怒似嗔,格外的鲜活明艳。
不过随着那热烈如火的青年踏上车的瞬间,慕容锦那昙花一瞬的鲜活表情,又变成了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厌世脸,就连谢澜杀到他的面前,也只是懒洋洋地撩起了眼皮瞥了他一眼。
艳红的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四个字:“让开,挡光。”
谢澜本来就憋着火呢,慕容锦这话就跟在火堆里扔了把干柴一样,那火眨眼间就蹿到了头顶。
谢澜行礼往脚边一扔,也顾不得和晏南辞问好,一屁股坐在了慕容锦身边,抬手重重地按住了前面的座椅,将慕容锦禁锢在自己与座位形成的狭小樊笼中。
冒火的眼睛瞪着慕容锦那张冷艳的脸,另一只手指着拉得紧紧的窗帘,怒道。
“窗帘拉这么严,你说我挡光?慕容锦,你是不是挑衅?”
慕容锦瞥了一眼同他之间不过一拳远的谢澜,细细地感受着从谢澜身上扑过来的,独属于剧烈运动后体温急速上升后的热气,藏在黑色衣袖下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失神不过须臾,他悄悄地勾了下唇角,当着谢澜的面嫌弃地往窗边挪了挪,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是。”
谢澜的脸瞬间就黑了,眉心拧成个大疙瘩,两道剑眉都快飞出太阳穴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拽慕容锦衣领子,揍花他那张冷艳的脸的冲动,心中默念了遍莫生气,才从牙缝中挤出了憋了一路的质问。
“慕容锦你和小爷说实话,屋里的钟和我电脑上的时间,是不是都是你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