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有棵柳树？”祝景灏问道。
他们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
兰晴低下头小声解释道：“你们是从侧院墙上翻进来的，那古柳在正门外边，没有看见很正……”
“嗯？”余陌开口礼貌询问并自我反省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半夜私闯民宅？这种行为确实欠妥。”
兰晴连忙摆手改口说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当时你们一定是发现府上有动静才匆匆赶来……”
这个主惹不惹得起，她还是清楚的。
柳树倒是一条新线索，但是还不够。
余陌注视着坐在椅子上沏茶的李楚，突然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起身，语气冰冷地问道：“那只蝴……南蓉呢？”
李楚动作一抖，热茶洒出杯子，她含糊地回答：“我让阿蓉先回去了。”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余陌凤眸危险地眯起，将缠在另一边的红线全部收回来，转而直接勒住了李楚的脖子！
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热茶和杯子一同摔落在地，李楚拽着红线咳了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祝景灏眼神一凛，下一刻拔剑而起，他明白了余陌的意思。
李家三人：“？？”
刚才他们只顾着盘问在场的人了，那只附着南蓉残魂的白蝴蝶却不知何时飞走了。
况且，余陌和祝景灏两人把李家家主、夫人和少爷这么对待，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来救他们，别说救了，他们连下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兰晴也发觉了不对劲，她朝外面喊：“来人啊！”
“大福！”
“大贵！”
“……”
没有一个人应答。
外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尽头，月亮也不知何时隐没在了云层里，只有阵阵轻柔的风，吹的人脸上一凉，头皮发麻。
“呵呵呵呵呵……”李楚暗哑的笑声格外悚人，她眼睛含着泪，散乱的头发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狰狞，“我怎么可能，会放过杀死阿蓉的人呢？”
“你们最好祈祷自己还能有个完尸！”
“草。”
余陌说了句脏话，腰间的玉佩白光乍现，曼珠和沙华离体而出，一同说道：“余陌，外面有东西失控了！”
“强制收回，必要的话粉碎！”
他冷冷地下达命令，脸上的散漫早已不复存在，下颌线紧绷着，刀削般的脸庞从里到外都透着凌厉。
以及，杀意。
祝景灏从他身上察觉到了这丝不明显的气息，略微惊讶。
李楚的眼睛开始逐渐发生奇异的变化——黑色的瞳孔不断放大，最后完全占据了她的眼睛，像缓慢蒙上的一层黑布。
漆黑的、无神的、满是恨意的眼睛……
“把他们三个带到屏风后面去，别让她伤害他们。”
余陌收回红线，手中出现了一把利剑。
不用等他说完，李家三口就屁滚尿流地钻进了屏风后面。
“为什么……帮他们？”李楚浑身被一团黑雾所包裹。
“人各有命数，他们的寿命还没完，你如果杀了他们以后会遭到报应。就算是死了，也要在冥界赎几百年、几千年的罪，日日受火炼、冰封，还有可能永世不得轮回。”
“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些……”
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更准确来说，是被周身的黑雾撑起来。
“看她的手。”余陌说道。
在黑雾的重重环绕下，几乎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仔细看的话，所有的黑雾都是从一个地方散发出来的。
她的手腕处完全被黑雾所包裹。
李楚僵硬地抬起手，周围霎时间狂风大作，碗筷桌椅等所有的东西在狂风面前失去着力点，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旁边古董架上价值不菲的玉葫芦、珐琅彩瓶随着架子砸地也清脆地全部祭天。
李家三人趴在屏风下面瑟瑟发抖，他们不敢出去，尽管屏风也倒了，砸在李川身上。
祝景灏在风中用剑插住地面防止被带走，大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也把她做成了傀儡？！”
“显而易见，是的。”曼珠和沙华在风中岿然不动，连衣角都没被吹起丝毫，但是她们胸前的铃铛却在疯狂作响。
“那现在怎么办？！”
“简单，你拖住她，曼珠沙华保护好那三个，我出去把南蓉的魂魄收回来。”余陌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
祝景灏：“……”
曼珠和沙华：“得令！”
曼珠与沙华半透明的形态开始渐渐融合，成为一体后透明度有些减弱，风再吹到衣角时有了些许波动。
李楚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当看到有个半透明的东西试图掀开倒地的屏风去拉李川时，她猝然一动，从身上放出一缕黑雾，直奔曼珠沙华。
来不及躲避，黑雾紧紧箍住曼珠沙华，阻止了她们的行动。
与此同时，余陌抓住机会，一把捞起祝景灏扔向李楚的方向，“对不住了我的准徒弟，先替为师挡一下！”
祝景灏头顶缓缓浮现出三个问号：“……？？？”
黑雾果然又冲着祝景灏而来，他挥剑果断一剑斩在黑雾上，可黑雾只是停了几秒便又探身重来。
这几秒的空档时间里，余陌用他作盾，自己则几个闪步出了前厅，临末不忘好心提醒一句：“扛不住了就用阴司铃。”
祝景灏：“……”
你这个主意好极了，就是有一个问题。
我不会用，你也没教过我。
“草。”余陌望着隐没在黑暗里的一群人，那应该是李府的下人，但此刻他们和李楚一样，都是黑雾缠身，双目空洞，成为了傀儡。
祝景灏看着把自己当挡箭牌丢掉又折返回来的余陌，猜到了外面应该是更难办，只能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才能出去了。
另一边。
又一缕黑雾朝李川探去，曼珠沙华随机应变，身体变回原来的半透明，一分为二，留在原地的沙华回头朝李楚做了个鬼脸，笑道：“嘿，小姑娘，上当了！”
李楚被黑雾遮住的脸明显变了脸色，加快了黑雾的速度，可是为时已晚。
脱身而出的曼珠闪现在不远处，推开压住李川他们的屏风，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手拎着李老爷，一手拎着兰晴，再一脚把站不起来的李川踹开，然后一个回旋踢又把被绑住的沙华踢到这边来，顺理成章地将一圈黑雾又缠在沙华身上。
沙华：“阿姐，虽然这个做法很明智，但是我不喜欢。”
前厅外都是傀儡，余陌他们必然是出不去了，曼珠伸出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放在唇边，低声念着什么。
她胸前的铃铛红光闪过，一株彼岸花从内幽幽飘出，赤红色的光晕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道半球形的保护罩罩住了李家被吓傻的三人，黑雾撞击屏障击打出一圈圈波纹，却丝毫伤不到里面的人。
“不想死就呆在这儿别动。”曼珠冷冷地跟他们说，胸前的铃铛不住地响着，这是在警告她不要越界去过多插手人间的事。
“阿姐，快帮我松开，这玩意儿勒得我好难受，我快吐了。”沙华从脖子到脚踝都被禁锢住了，活像一个木乃伊，双手动不了无法靠自己解开。
又一株彼岸花出现在曼珠手里，变成了匕首的样子，她一刀斩断沙华身后的两缕黑雾，随即缠在沙华身上的黑雾消失了。
“一般的刀剑斩不断这些黑雾，祝景灏小朋友，接着这个！”沙华将一株彼岸花化成了一把剑朝祝景灏丢过去。
祝景灏利落地把自己的剑收回剑鞘丢到一边，伸手抓住了那把直冲他天灵盖的剑。
整把剑剑身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刃边的部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就像是浇铸了某种特殊的颜料还未干涸，但多看几眼其实更像是嗜血后的餍足。
送完剑后，曼珠和沙华便闪出前厅，去解决外面的麻烦了。
祝景灏挥舞着利剑逐渐适应了它的手感，防守黑雾的同时在一步步靠近李楚。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太慢了，你去吸引她，我再出去试试。”
“好，”祝景灏老老实实接受命令，在漫天黑雾的间隙里问道，“阴司铃怎么用？”
“现在暂时还用不到，用到了我再教给你。”
祝景灏：“我……”
算我多嘴。
但余陌给他丢了根红线，“拿着这个，有用。”
局面陡生波澜，祝景灏拿剑刺向李楚，在快要得手时，却被侧身躲开，放出一团黑雾直冲他面门。
电光火石之间，他腾空而起，旋身调转方向收剑改为斩向黑雾，同时另一只手投出红线，刹那间，剑影、黑雾、红光相互交合对抗，嗡鸣不住，两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红彩。
最后红线缠绕住李楚的手和脚，使她动弹不得。
他看向保护罩内的李家三人，受惊的老鼠般蜷缩着，又无能又懦弱又欺软怕硬，走神了一瞬。
但李楚趁他走神的这个狭小空档，倏然黑雾四溢挣开束缚，她的目标明确，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就打在了保护罩上，保护罩登时就出现了一圈裂纹。
“啊啊啊啊啊！小灏！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他们惊恐地求助着。
祝景灏闭了闭眼，将一些场景赶出脑海。
他也曾这样懦弱地跪在他人面前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