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不怪我了?」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阳光落在长睫上轻轻颤动,他说:「怪,所以……要惩罚你!」
他猛不防伸手挠我痒痒,像小时候每次我故意惹他生气那样,我早料到他会这样,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一边躲他一边往外跑去,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我被迫停下,身后简言将我拦腰抱起来:「抓到你了!」
我气喘吁吁地朝门口看去,简行倚着门,手里拿着我的鞋,无奈地将我两望着,像看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弯腰替我穿好鞋,说:「快去见爸爸吧,他该生气了。」
3
十二岁那年,我家的制药厂发生了事故,爸爸遭遇车祸意外身亡,而妈妈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自杀。虽然后来人是抢救回来了,可从此变成了清醒着的植物人,只能常年住在疗养院里。
一夜之间,我几乎失去所有至亲。
是妈妈的同窗好友沈知君收养了我,她的先生简薄川收购了药厂大部分的股份,从此我便成了简家的女儿。
但简薄川并没有把我当女儿。
譬如这会儿简薄川看见我和简言一起走过来时,眉头皱得紧紧的。
四年的时间倒是没给他留下太多衰老的痕迹,他的狠辣连时光都要畏惧三分。
他扫了我一眼,冷哼一声:「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其实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他只是不满意我昨天没去接风宴,不满意我居然会抽烟,更不满意我和简言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从小到大,他对我做的任何事都不满意。
他给我请了老师,教我书法绘画芭蕾,教我乐器礼仪茶艺,要我每一次的成绩都必须是第一。
如果我稍有差错,轻则被他打手心,重则关禁闭,一关就是三天。
他要求我事事完美,他说这是为我好,周围长辈们也都觉得这是为我好。
可我从小就知道,如果一个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对你过分求全责备,暴力惩戒,那他不是为了你成为更优秀的人,他只是为了让你听话。
沈知君活着的时候,他便这么驯养她。她被他逼死了,他又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想把我养成一个乖巧听话,维他命是从的洋娃娃。
他想像驯养沈知君一样驯养我,可我不是沈知君。
但我可以让他以为我是。
我上前将桌上泡好的茶双手递给他,低着头乖巧地认错:「对不起爸爸,我太想妈妈和沈阿姨了,所以才……以后不会了。」
简薄川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却没有接:「知错就好。不管美国什么样儿,回了中国就要有中国人的样子!」
我知道他指什么,连忙说:「是,烟这个东西只是玩玩,不当真。」
简薄川冷哼了一声,一旁的简行却突然笑道:「爸爸,是我的错。阿故抽的不是烟,是一种像烟的糖,有各种水果的味道,是我拿给阿故玩儿的。」
这显然是鬼话,但简行说得一本正经,而简薄川也愿意信他。
毕竟在这个家里,他最看重的便是简行。
简薄川终于接过茶杯,缓缓抿了一口,才说:「明晚枫丹白露的酒会,你和阿行一起去。」
我点了点头:「是。」
但他没让我走,方才简薄川故意不接茶杯,我的手指已经烫得红肿,现在他又故意不发话让我走,显然是想让我多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