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
这俩混蛋玩意儿,竟然是我亲手写出来的!
早起,她们想起昨晚的事,鬼鬼祟祟,压低声儿:「昨晚我们喂了小公子后,那个鬼就没出现了。」
「小公子果然不祥,身边居然有鬼保护他!」
她们从憎恨小公子,变成畏惧小公子。
我捂嘴偷笑,怕了吧?
可一想到我拿手在小婴儿的面前晃,他视而不见,我就笑不出来了。
5
一转眼,小公子过百日。
奶娘们发现小婴儿的不妥,胆战心惊抱着小孩,去给长辈们请安。
夫人殷氏消瘦得风一吹就能刮跑,她拣了床头的茶盏,软绵绵砸过来,叱道:「出去!我不想看见这个孽障!」
俩奶娘惶恐跪地。
大将军面沉如水,握住殷氏的手说:「夫人要怪就怪我,与小儿无关,你莫要迁怒小儿。」
「怪你有什么用?庆儿就能活过来吗?都怪这个孽障!」
殷氏捂着帕子,哭声沙哑。
我蹲在墙根下,羞耻感泛滥。
我当时一定脑子有坑,才塑造了这么多奇葩角色。
明明凤旸上神才是受害者,整个世界却对他恶意满满,谁死了谁伤了,都是他克的。
大将军安抚好了夫人,抱来小儿说:「夫人你瞧他长得多像你啊,小儿还没名字呢,你给他起个名字?」
殷氏瞥了小儿一眼,就犯心口疼。
无他。
小儿长得太像大儿了。
兄弟俩几乎用同一张脸。
她眼尾泛红:「他兄长早夭,就叫夭。」
陶夭。
他的名字,是用来祭奠他死去的兄长的,也暗示了他英年早逝的命运。
我本很烦这个害我下凡挨雷劈的罪魁祸首,不知为何,在听到「陶夭」二字从大将军夫妇口中念出来时,我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疼。
或许是因那孩子我整整抱了六十个夜晚吧。
或许是因那孩子每晚闻不到我的味道,就会哭闹吧。
从未有人这般黏过我。
飞升之前,我一直是个独立修炼的红豆精。
飞升之后,司命殿只有我和司命星君两个人,到底孤冷了些。
头一回,我尝到了被人依赖的滋味。
老夫人倒是亲亲热热抱了小孙子,却察觉出不妥。
奶娘甲噗通跪地磕头:「小公子……小公子似乎双目有疾!」
老夫人慌忙伸手在他面前左右移动。
陶夭无神地看着前方,眼珠一动不动。
老夫人瞬间老泪纵横:「夭儿瞎了!」
大将军拽着殷氏匆忙赶来,惊道:「怎么可能?夭儿出生时,太医检查过,他浑身没一点毛病。」
老夫人拍腿哭道:「定然是那场高烧留下的后遗症,两个奶娘没好好伺候!」
噼里啪啦,殷氏手中的佛珠坠落,滚了满地。
她恍然未觉,双目通红,不敢看那个茫然无知的孩子。
「报应!报应!」她喃喃道,「这是他克死兄长的报应!」
6
满屋俱寂。
老夫人拭了泪,呵呵冷笑:「殷氏,你当的好母亲!夭儿有今日,都是你害的!」
殷氏冷冷道:「这是他的报应,他害死了庆儿!孽障!」
说罢,她快步走出老夫人的院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大将军呆了一瞬,急急追出去。
「你们不配当爹娘!」
老夫人砸了茶盏,气得当晚咳血。
不到三个月,撒手人寰。
大将军府再度挂起白幡。
至此后,陶夭刑克六亲的流言,就在大将军府传开了。
殷氏吃斋念佛,缅怀大儿子。
大将军想尽办法讨好妻子,不敢跟小儿子亲近。
奶娘甲乙挨了一顿板子,赶出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