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瞪大双眼，直直看着他。

他好笑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故意将我梳得齐整的鬓发揉散。

“你不会真以为，就凭你这点伎俩，能扳倒当朝首辅吧。”

我默了默。“本也没准备扳倒。”

“哦，不过是想拿住我的把柄，好与我谈条件吧。”

他对我，还真的是挺了解。

“算你还有点长进。”

10

墨玉回来了。

陆卿安早在中秋宫宴之时就知道了我的计谋，他不过顺水推舟，将计就计，陪我搭台唱了几天大戏。他给墨玉下了毒，才叫墨玉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我计划败露。

真正的墨玉跪在我脚下，一脸颓败，但求发落。

我安慰他：“你做的很好，还是为我安插了不少亲信。”

墨玉其实是陆卿安的本家弟弟。五年前我自荐枕席被拒后，便开始暗地留意陆家的后宅，想着总有一天能挖出些有用的信息。

豪门大宅阴私多，果不其然，两年后我就发现了墨玉。

他是陆家大房的私生子，生母据说是当年从临安城带回的青楼女子，因身份低微一直被养在远郊的庄子里。后来大房的夫人发现了他，将他和他娘发卖到了本地最下贱的妓馆，美其名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正是从妓馆里将他们娘俩带回。那时他被下了药，正要被卖给一个脑满肠肥浑身恶臭的老员外。

墨玉视我为再生父母，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如今，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

毕竟陆卿安，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我本想将他的卖身契还给他，再给他一笔钱放他自由。谁知道这小子颇倔强，说什么也不肯走。这一点上，他确实像陆家人。

陆卿安不负所望，重回朝堂便将战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凉国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既然敢公然侵犯边境，便绝不只是抢抢粮草、骚扰骚扰边城这么简单。

五年前，我朝能领兵的老将几乎牺牲殆尽，陆卿安作为朝廷新贵，三上前线，运筹帷幄，终与凉国偃旗息鼓。若不是老凉王被陆家派去的死士袭击而亡，凉国内乱无瑕南顾，那一仗也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五年来南明朝休养生息、扩充兵马，早已在准备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可能是迫切想要一雪前耻，这一次大凉军队很有些急功近利，头次交锋就被我朝军队尽数伏击。我军士气大涨，乘胜追击，连克三城，很快将大凉国逼到了谈判桌上。

凉国欲遣使者入京，恢复朝贡，但不再派遣质子。我答应了。

腊月过半，凉国使者入京。

南明为礼仪之邦，使者进城当晚，我和太子在嘉禾宫为他们设宴洗尘。

我是摄政王，与太子共坐主位。陆卿安故意把自己安排在我的下首，好时不时与我递来个深情脉脉的眼神。

使团鱼贯而入，一一跪拜，我和太子也一一点头回应。太子十分高兴，吩咐宫人赐酒，邀大家举杯共饮。

凉国使臣却在此时站起身来，退后半步，让出一道人影，朗声道：

“我国国君为表诚意，亲自来朝。”

我扭头看向陆卿安，他皱起眉头，显然事先也不知情。

那道人影由人群中站出，清风朗月，萧萧肃肃，一张脸棱角分明，却因侧脸上的一颗红痣而莫名生出几分女气来。五年时光并没有磋磨他的相貌，他好像高了些，也壮了些，气质愈发深沉，只站在那里便已有迫人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