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时隔四年多,我终于看见了外头的世界。
但是是以屈辱的、可怜的、肮脏的模样。
白纯苒做了皇后,却还是一副睚眦必报的小人样式,她记恨我三年前差些杀了她,如今将我放出宫,她非要亲自瞧我落魄。
她换上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衫,乘马车将我带到了京城西市。
那是三教九流、走卒贩夫的聚集之处,混乱不堪,街头遍地都是乞丐。
而我,被丢在了乞丐流民堆里,趴在地上,四肢因为被挑断了筋脉,用不上一点劲。
“这是我们家犯事了的侍妾,主家心善,虽然断了手脚,但留了她一命,谁要便捡回去做婆娘,保证她不死,每年就可凭这字据,去白家药堂领上一金。”
白纯苒身边的婢女边说着,边将我的头发拽起,让那群乞丐流民看清我的模样。
不少人眼里露出了贪婪,又有银钱,又有娇娘,是一桩不可多得的好事。
我假意挣扎了几下,将我鲜血淋漓被挑断手劲的手腕露了出来。
我是废人,如今这些乞丐自身难保,要个我这样的拖累,多少会犹豫片刻。
就是这个空当,一个蓬头垢面,断了双腿的男人,用手撑着爬了出来:“我要,给我吧。”
他是第一个出声的。
马车上的白纯苒瞧他一副羸弱又残疾的模样,痛快地将我的身契籍帖给了他,与他摁了手印,定下了契约。
像是买卖猪羊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被踢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在白纯苒的马车离开西市后,不少乞丐围了上来,向那个男人讨要我,嘴里全是污言秽语。
“小哥,你先玩,玩了以后,能不能借我用一用?我拿个窝头换她半个时辰。”
“还有我,我没窝头,你看看,这半个果子成不成?”
“你别小气,大家都是兄弟,会记得你的好。”
我看着四周全是饥渴贪婪的男人,瞬间明白了白纯苒为何要将我丢在这儿。
一个空有美貌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落到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只有人尽可夫这一个下场。
她真的好歹毒的心肠。
若是蒙福的弟弟们没能尽快来接应,这些肖想我的乞丐,不知会将我折磨到何种地步。
“她已经是我的了。”那个断了腿的男人将我小心扶起,他的手搂上我的肩头,宣示主权。
这一举动惹恼了乞丐群,他们纷纷动起手来,要将我从那个男人手中抢走。
男人将我护在怀中,不论挨多重的打也不肯放手。
甚至,在一声声疼到极致的闷哼声中,还夹杂了一句他的道歉:“对不起,护不住你。”
我没法抬头,看不见他的模样神情,却被这一声道歉惹得红了眼眶。
多少年了,我没有感受过这般纯粹且直白的保护和善意了。
哪怕这三年多,我一直承蒙蒙福和文燕的照顾,但那些也是基于我曾救过他们命的前提下,他们将我视作恩人。
可面前这个男人,素未谋面,却肯楞头般用命护我。
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但我一瞬间心头都熨烫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蒙福的弟弟总算是赶来了:“谁若再敢闹事,日后便别怪我不给他看病卖粮!”
蒙福的一双弟弟,蒙禄、蒙寿是西市有名有望的人物,一个是赤脚游医,一个打理田庄生意,看病和卖粮,握住了西市绝大多数人的命脉,无人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