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最是善良,可比谁都心狠,那么多人爱她,可她到头来只爱过你们姐弟……”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那晚之后,她不再吃斋念佛了。
她同我在一起,教我怎么管理后宫,怎么御下,又怎么将手伸到前朝。
她与我,亦师,亦友,又亦敌。
我不知道,她手把手交我怎么制衡她的儿子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一年初雪。
东宫太后的寝殿起了大火。
“太后!快救太后!”
她站在火里,依然威严端华。
可她嘴里的话那般痴狂疯癫——
“你好狠的心!”
“皇帝,我才是最爱她的!”
“我就要去找她了!”
8
我生了一场大病,总是梦见娘亲。
又看到了火里的东宫皇后,还有缠绵病榻的皇帝。
我昏昏沉沉许久,大半个太医院的人守在我宫里。
半个多月,我渐渐好了。
深冬,大宫女兰时推着我出去看雪。
也就是在这一个冬天,我遇见了明涯。
彼时,他也就十六七八的年纪,与我差了约莫十载。
少年颀长,两颊泛红,抱着药箱跟在我身后。
“新来的?周太医呢?”
他诚惶诚恐地跪下:“周太医小女儿重病,由我替他半日。”
兰时道:“周太医方才匆匆忙忙离开,奴婢做主允了他半日的假,正想同娘娘说。”
我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少年,姿容端丽,眉眼竟有几分东宫太后的影子。
与东宫太后相处这几年,我从她零星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她与我娘的相遇。
她是离家出走的苗女,饥肠辘辘,流落街头。
我娘是好心的施粥贵女,于她有一饭之恩。
她并不是个知恩图报的,纯粹是觉得我娘好骗,便装可怜赖上了我娘。
我鬼使神差地问道:“叫什么名儿?”
他薄红的唇抿了抿,恭敬地道:“周明涯。”
他低垂着脑袋,头顶隐约有两个旋儿,可惜端端正正扎了个冠,十分不明显。
“这么年轻,周太医怎么放心你来随侍的?”
他道:“我自小学医,水平还可以,而且我还是他远房侄子。”
说着他偷偷抬眼瞧我,形似狐狸眼的狭长双眸与我对上,又慌忙收回去。
若东宫太后还年轻,怕不是也如这般——
貌美狡猾。
却又招人喜欢。
“既然周太医的小女儿病了,那就多给他放些日子吧。”
自此,我宫里多了个少年。
9
周明涯性子有些跳脱,却很有分寸。
“太后娘娘,这对西域进贡的红珊瑚耳坠很衬您的肤色,勉强能配得上您。”
“哪来的?”
他笑了笑,道:“我去太医院拿药材时正见他们在往库房搬,我就打着您的旗号拦下来了。”
他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在外熟练地狐假虎威,回来以后对你伏低做小,想尽办法讨你喜欢。
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确实好看。
兰时道:“我给您戴上试试?”
我点点头,周明涯道:“我来给娘娘戴!”
见我不反对,兰时退到了旁边。
周明涯站在我身侧,俯身仔细地盯着我的耳垂。
他圆润干净的指尖不时触碰到我的耳朵,淡淡的药材香钻进我的鼻子里,让人不由心安。
除了岳琅,我第一次同一个男子离得这么近。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周明涯连忙退后跪下:“冒犯到娘娘了,臣罪该万死。”
他跪在我脚边,语气小心翼翼,眼角微红,惊慌地瞧着我。
“我、臣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苦笑着垂眸:“太后娘娘大度慈爱,让臣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身份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