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为我们抵挡着,我我抱着娘冰冷的尸体穿过人群,带着她走出困住她十余年的四方红墙。
每走两步,身后便会传来姨母的悲戚的高呼:”林殊玉,我们回家啦。林殊玉,跟紧了!我们回家了。”
6、
我们把娘带回了将军府,定国将军府素镐灵堂,悲鸣阵阵。
期间,宋天齐趁着夜色正浓,微服私访。
他被挡在门口,央求再见娘一面。
姨母根本没拿正眼瞧他,直言:“我怕脏了家里的地。”
他转念又想将我带回去,再被拦下:“玉儿临终托孤,这孩子由我相护。”
府门关上,宋天齐跪倒在地。
或许他也记起了当年满心欢喜,在这府门前,迎娶我娘的时候吧。
可惜他不是良人,误了我娘的终生。
灵堂内,姨母以林家嫡女之名,祭奠我娘。
出殡那日,即便是风口浪尖,定国将军府依旧人满为患,前来悼念之人数不胜数。
忙了一日,阖府悲伤不减。
入夜,满院子的桃花香,久久挥散不去。
姨母把那一院子的桃花酿,招待了今日的来宾。
望着月下她颓丧的背影,我想她心里定是比我要难受得多。
那年,她为五万林家军喊魂,今朝,她又为我娘喊魂。
娘已下葬,林家满门,已然亡故。
我走到她身侧,想劝姨母少喝些。
她醉眼朦胧的看着我,眼角划过的泪,混着酒入喉,笑得苦涩。
“这酒早该在十年前喝的,这些年我藏了许久。原本就是我的喜酒,今日当然该喝个尽兴。”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忍再见姨母困苦,急言相劝:“姨母,你走吧。离开皇城,往后只为自己活。”
她本该是自由自在的天之骄女。
如今被情意困在皇城中,委实太苦了。
“我不敢死,也不敢走。只要我守在这,这世上就会有人记得,定国将军府满门忠烈。”
姨母含泪说完,我知她和娘一样,都活生生将自己困住了。
她痴痴的看向明月,抱着桃花酿,泪眼朦胧:“那年寒关,我眼睁睁看着他身前长枪穿心,持剑而亡。死在我怀中,叫我护好百姓。”
“今时皇城,你娘服毒而亡,含恨而终。死在我面前,叫我护着你。”
“其中,未有辜负,又全是辜负。”
7、
这年,我已年满十六。
姨母待我如亲子,我视其为母。
她带我走过许多地方,见世间繁华,看人间疾苦。
日子本过得安稳,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断。
姨母带着我回了宫。
这些年,宋天齐骄奢淫逸,痴迷炼丹,想自己坐稳江山。
他将天昭置于风雨飘摇中。
以至于,我们的重逢,没有温情可言。
他以定国将军府要挟姨母,居然不是求她带兵出征,而是命她远嫁北漠。
“如今国库空虚,百姓经不起战乱。答应北漠的求娶,是最佳选择。”
姨母不可置信,怒骂道:“我朝从无公主和亲先例,你此举可对得起我天昭列祖列宗。”
宋天齐木然低声:“如今各部蠢蠢欲动,北漠强悍,寒关若破,何人护国。”
时隔多年,父子相见。
他于我而言,不过是天昭昏庸的君主。
“百姓疾苦,君王全然不顾。难不成要在这宫中做缩头乌龟不成!“
他未言语,忽而瞧着我愣神。
坐在他身边娇媚的异域嫔妃倒是先开了口:“陛下是天子,如今为了天昭百姓,殚精竭虑。公主也应当为国分忧才是。”
“何况那北漠帝王年逾六旬,对殿下构不成危险。”
话落,短刃划过阴沉的空际,血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