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扬灵循声从桂花树后出来，并未接着嬷嬷的话，

「夫人可别怪罪扬灵，这几日，夫人病着，扬灵也没闲着，日日跟在将军身边，替夫人伺候将军呢。」

云嬷嬷听了气急，「让你去拿披风！没让你在夫人面前说些污言秽语！」

扬灵娇笑不做声，眼眸一转，摇曳着走到我面前。从前我倒不知道她身段如此柔软。

「夫人闻闻，」她把手中的陶罐伸到我面前，「前两日将军说他馋桂花味道了，扬灵今日采了一日的桂花，正要去小厨房为将军做桂花糕呢，恐怕没有时间回主殿了。还是劳烦嬷嬷自行跑一趟吧。」

说罢扬灵便摆弄着她身上那新裙子走了，抱着满满一罐金灿灿的桂花。

我与玉锵相识多年，我倒不知他竟对甜腻的糕点还有兴趣。

正巧将军从宫中回来，经过花园。

远远地，我便看见扬灵清脆地笑着跑向他，他也张开双臂做好了迎接的姿势。

我看见他也看见了我，他却也并无走近我的动作，被扬灵的身躯一挡，他的眼神我看不真切。

「夫人，回屋吧，别再受了凉。」云嬷嬷适时将我带离这纷乱之地。

听云嬷嬷说起，我生病这几日，将军每夜都会在主殿待上片刻，喝一盏茶，翻两页书，待夜深了才拐去偏殿。只是我也不知他这么做，是为掩人耳目，还是仍有什么别的私心。

我愚钝，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与他说上话，只好斟了一壶茉莉绿茶，配上两盏茶杯放到他面前。

可他始终垂眸。

千言万语通通哽在喉头，开口就只剩刻薄无情。

「将军何苦日日来做戏？」

「如今还只是个侍女，将来若是妻妾成群，难不成将军也要日日来晏晏这儿讨茶喝？」

他抬头，看向我的眼神冷冽刺骨，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大概他从来也没想过，我对他从前精心筹谋的承诺也是置若罔闻。

我冷笑一声，直对上他的无情，「怎么？玉锵如今成了将军，颜面便是天大的事了？」

不等我说完，玉锵便一掌把那茶壶茶杯全都扫到了地上。

「魏晏晏，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样子？」

这是成婚以来，玉锵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最久的一次。

他眼底的失望，大概也是为他曾以为善解人意、如今却咄咄逼人的将军夫人吧。

扬灵闻声冲了出来。

「将军，将军受伤了吗？」她先是对着玉锵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视了三圈，才继续说着，「将军莫生气，我家小姐向来脾气就冲，和寻常千金不一样。」

是啊，我自小舞刀弄剑学兵法，不通厨艺不善女红，为了给他缝制绣挂，我费了几个月几匹布，也受了成千上万细细密密的针扎。如今竟还要如此小心翼翼、揣测讨好于我的夫君。

玉锵轻扶扬灵的细腰，离开前留给我一个黯然的眼神，将我浑身冰封，心底的愤懑几乎要冲破皮肉。

一地破碎的哪里是瓷器呢，分明是我那颗被高高捧起后又随手一掷的心，

而那颗心，本就该骄傲无两。

第二天我请父亲送了我的刀剑来。

在军中，我和玉锵就是通过刀剑相识相知，

他合该知道，在嫁与他之前，我魏晏晏本就是如此。

一日两日，

他只是在经过花园时瞥我一眼，神情冷漠，脚步也不做停留。

三日四日，

他开始在听到我刀剑声音的时候，面露不悦、双拳紧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