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继续跪着,奢望无心之人的良心,才是无稽之谈。
晌午的日头毒辣,我撑着墙一步一步走回宫去。
泪水和着汗水滴落下来,我想要痛哭,又觉得流不出泪,心早就被人撕裂了,就连灵魂也不想再停留。
我趴在床前看着跟了我二十多年的小蝶,我不敢哭,怕她害怕。
我们一起长大,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被嬷嬷领到我眼前的时候还怯生生的,她说:“奴婢一定好好护着小姐。”
我跟她一般大,脚还够不着地,却也向她保证说我也护着她。
可我护不住她。
我谁也护不住。
“小姐……”小蝶伸出手叫我。
“哎……”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太医一会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她扯开嘴角笑,血液就顺着嘴角留下来,我赶紧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轻轻笑,“小姐,你教过我的,人不可以说谎哦。”
我呜咽着说:“我不骗你,不骗你……”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却还是小声说:“小姐,有你这句,小蝶不亏……”
她说:“小姐,别哭。”
“来年开春……我们一起……放风筝去呀。”
“小蝶!”我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垂下去,我叫她的名字。
“小蝶,醒醒,我们一起放风筝去。”
“小蝶……”
她再不会醒过来了,再也没有人跟我去放风筝了。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死死扑在小蝶的尸体上不让他们带她走,但陆平成找人按住我,将小蝶扔进了乱葬岗。
我连她的遗物都没能留下,连衣冠冢都不能替她立,只能日日祈祷她还记得回家的路。
陆平成后来只再来过一次,他摆弄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说:“钟令仪,你真丑。”
我低着头去解他的衣带,被他一脚踹在床尾。
他终于对我失了兴致。
安之晓大概也觉得我不再是威胁,竟也一次都没再来过。
他们都觉得我们认输了,服软了,因此对我们放松了警惕。
可他们从未想过,有人从不在乎皮囊,纵使身在泥泞,哪怕身体千疮百孔,只要灵魂活着,就还有希望。
7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陆平成为安之晓建了个暖亭,离京甚远,那里温暖如春。
他们启程出发之前,还曾将我叫过去,我没戴面纱,将我脸上丑陋的疤痕露在外面。
陆平成见着我的时候就将眉头拧了起来,“钟令仪,你现在简直就是个怪物。”
我想你才是怪物,不过披着人的皮囊就妄想做王。
但我只是低着头,按照他的指示奉茶。
“哎呦……”安之晓伸手打翻了我的茶水,热水淌了我一身,她倒是反应快倒在陆平成身上说害怕。
我一动未动,陆平成看了我许久才说:“滚出去。”
走出大门的瞬间,我听见他说:“真没意思。”
他终于在这场游戏里感到无聊,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隔日,他们的轿撵启程,浩浩荡荡的往南方去了。
陆平成给了安之晓最大的体面,天下已经没人记得陆平成还有一个结发妻子,他们只知道如今新帝极爱自己的妻子。
仿佛他们才是一段佳话。
夜深人静时,有人敲开我的窗。
“小姐。”
来人是我家的下人,我爹的死士。
他带着我一路摸索着走到水牢,我终于又见到陆云清。
“太子哥哥……”
水中的人低垂着头,凌乱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听见我的声音才抬起头来辨认。
许久之后,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