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正当我要拿着簪子挽发时，谢崇远出现在我身后。

　　"夫人，我，来吧。"

　　他接过簪子，动作熟练地帮我盘出一个漂亮的发髻，长长的一撮刘海垂下来，衬得脖颈间那条白色珍珠项链泛起温润的光泽。

　　我对镜自赏，又拉住谢崇远和我一起。

　　镜中的女子有一张生得极好的面容，玉脂般的脸只有巴掌大，樱桃小嘴涂着嫣红的口脂，像是刚刚从烟雨的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

　　谢崇远身材笔挺地站在我旁边，一贯地沉默着。

　　十年过去，他的样貌依旧俊朗帅气。

　　"崇远，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谢崇远犹豫地看向地面的积雪，没有点头。

　　他讨厌雪，也讨厌雨，平日更是对后院的水塘避之不及。

　　我不懂其中缘由，曾任性地吵闹过，可当我触到他无辜的眼神时，又软下心肠来。

　　我见他不愿，便嘟着嘴道："算了，我们便在家吧。"

　　谢崇远牵住我的手，终究还是妥协。

　　虞美人描绘的油纸伞撑起一小方天地，谢崇远走得很慢，渐渐的，我脱离伞，率先朝前走去。

　　冷风吹过，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梅花树，枝叶摇曳，偶有残雪飘离，轻飒作响。

　　从杂草丛生的小径穿过，就是后院四处横生的藤蔓。

　　此时深冬，并没什么动物和昆虫逗留。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早已腐朽的门板。

　　门板不但纹丝不动，我的身体也无法穿过去。

　　我被困在这方天地，已经十年之久。

　　9.

　　"夫人。"

　　谢崇远终于赶上我，目光危险地看向门外，"有人。"

　　我自觉有趣地轻挑眉梢，即便知道普通人看不到我们，还是抓着谢崇远的手躲在树后。

　　这些年不时有人闯进来。

　　有的是为财，有的是走投无路。

　　但当他们看到屋内的陈设时，无不露出贪婪的神色。

　　门外的两人轻松地从墙上跳下来。

　　为首的年轻人不小心滑了一跤，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我用手帕抵着唇，小声地笑起来。

　　四周忽起阴风，枯叶被吹得飒飒作响。

　　年轻人本来正恼火地拍打湿掉的裤子，突然感觉到什么，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

　　"明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邪乎。"

　　被称作明哥的男人大概四十岁，眼角有一道丑陋的疤痕，目光也更凶戾。

　　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训斥道："这世道，人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们，但看到对方这样粗鲁的动作后，不禁有些恼火。

　　年轻人抱着手臂，跟在明哥的身后，忐忑地说："听说这里曾经住过一对私奔的恋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杀了，他们在怨气中化成厉鬼，不管谁靠近宅子，都会莫名失踪。"

　　明哥站住不动了。

　　年轻人没刹住脚，冷不丁地撞到他的后背。

　　"明哥？"

　　明哥不耐烦地回过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10.

　　年轻人咽咽口水，最后还是饥饿战胜了恐惧。

　　雪地里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他们绕过枯枝缠绕的院子，不约而同地停在房门前。

　　年轻人的手滞在半空，战战兢兢地道："明哥，这门没锁。"

　　"我的眼睛没瞎。"

　　明哥直截了当地推开门，蛛网和灰尘霎时间散落满地，早已残破不堪的门发出扭曲的鸣叫，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

　　明哥等气味散尽后才走进去，用火石点燃桌上的红烛，然后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