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讶,叹息,兴味,却唯独没有兴奋。
如果真的是有嗜血症的患者,看到那喷血的场面,不可能会那么冷静的。
要司墨初步判断,他其实更有可能是战场搏杀过多导致的某种精神疾病,很多上过战场的人退役后都会去看心理医生,也是同样的道理。
按照这十三皇叔无人能越过的战功来看,他的后遗症比其他普通将军要严重得多,也是情理之中了。
可惜古代没有心理医生,皇甫无忧的身份也决定了世人只敢敬他惧他,却没人敢医治他。
司墨当然也不会主动要求。
别说现在她是皇储妃子,和皇甫无忧同处皇室继承人这个斗兽场一样的竞争圈子里,就算是普通的女大夫,这个时代恐怕也没什么人会信任到将身家性命托付,更别说还是个第一亲王级别的皇叔了。
“见过圣王殿下。”司墨屈膝匆忙行礼,不打算和他多说,“民女赶着给太后送药,若是王爷没别的吩咐,民女先告退了。”
司墨说完,匆忙就要离开,却听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你该称呼本为‘皇叔’。”
“不敢高攀。”司墨脚步没停,就要离开。
“你以为讨好太后,就能求她赐你与豫王和离。”皇甫无忧看着她的背影僵住,轻笑地看着她回身警惕地看着自己。
“‘以为’?王爷究竟想说什么?”司墨眼眸冷了下来。
“怎么?我说错了?”皇甫无忧耸耸肩膀,看着眼前仿佛被激怒的小猫。
“王爷有话直说。”司墨不想和他兜圈子。
对方和自己分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一副看透了自己的样子,让她感觉非常不好。
全面被压制,哪怕对上豫王,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有一个讨人厌的皇甫总出现在她眼前,就已经足够了!再多一个她真的要考虑再跟天道好好聊聊,哪怕断一只胳膊也要重新穿越回去了。
“你或许不清楚,皇帝赐婚你和豫王,可不只是因为豫王要求。如果你以为治好了太后就可以讨得懿旨,解除你们的婚约,你就太天真了。”皇甫无忧看着她,目光深沉,“先皇离开后,太后早已不理政事多年,如今即便是得了她的欢心,只要皇帝告诉她其中利害,你猜,太后可会为了你和皇帝为敌?”
“这说不通啊。”司墨皱眉。
皇家姻缘本来就不是感情,而是利益,这点她当然知道。
可是自己和豫王的婚事根本没这个作用。
皇帝如果是为了拉拢司徒家,如今已经有太子和司徒如莲这朵白莲花订亲的关系,根本用不上自己。
而原主和豫王关系一直就非常紧张,这些年来他们连同房都没有过,已经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司墨不相信皇帝会不知道。
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为了谁?
“你的生身母亲,难道自己也忘了?”皇甫无忧蹙眉,冰冷的视线一直盯在司墨的脸上。
司墨怔愣片刻,忽然明白了过来。
的确,司徒墨莲的生母,不是现在的司徒府里当家的那位王氏,而是早先冷大将军的独女,定安侯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冷大将军和几个哥哥们千娇万宠长大,可谓所有京城世家公子心上的白月光,当时嫁道司徒府里,可以说是碎了京城一多半少年公子的心了。
如果司徒府能傍上侯府,势必不会是如今京城十大世家之一的地位,只怕几位皇子亲王见了,也都要礼让三分,只是很可惜,定安侯从来看不上这个女婿,更不要说司徒先夫人亡故后不到一年,王氏就进门了。
原主在小时候问过一次生母的事,司徒夫人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她那位好父亲却立刻听说了此事,直接寻了个错,竟让司徒墨莲去下人房里自生自灭,幸好齐嬷嬷心善,原主才勉强活过那几年,直到及笄前接了出来,凑合有了自己的院子,也不过是为了接受礼仪培训,好让她嫁出去后不至于太过失礼,连累了司徒府声誉。
“皇上倒是看得起我。”司墨轻笑,看不出来是嘲讽皇帝还是说的她自己。
“血脉亲缘,不是人人都能说断就断的。令尊那样对自己女儿绝情到亲自毁她清誉的,可算难得的奇葩了。”皇甫无忧看着她的表情,希望能找到一点脆弱的地方,可惜,依旧没有结果。
司墨是震惊的,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原主当天被人发现和渣男在一起,是奉了父亲的命的,不然她不会在知道司徒如莲喜欢豫王的情况下还去抢自己姐妹的心上人——没错,原主就是傻到这种程度,司墨对作者的春秋笔法也是佩服得很,明写她单纯好心,其实不过是暗写她蠢到死。
“多谢王爷提醒。”司墨第一次抬眼看他。
这个写作“圣王”却读作“阎王”的所谓第一杀神,其实是生了一副好面容的,不难想象当年太后年轻时是何等绝色,也难怪能得先皇圣宠多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扶上位的是当今华睿帝,而不是自己亲儿子皇甫无忧,不过看皇帝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关系应该没外界传的那么差。
司墨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后和皇甫无忧是靠脸得天下,不过一个人的容貌三分天定,三分养气。
如果皇甫无忧真的是如传闻所言的嗜血杀人魔,那么他的面相不会是现在这样,至少,晦色会多出许多,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凶神恶煞”。
不过司墨在现代时只是和师叔偶然学过一点相术的皮毛,暂时也不打算拿眼前这个地位仅亚于皇帝的第一亲王来练手,所以她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很快低下了头去。
“谢我?你倒是不觉得我在挑拨你们父女关系?”皇甫无忧却来了兴趣。
眼前这女人虽然看着温顺恭敬,可是她几次打量自己的眼神都放在他的眼里,那眼神里,可没有寻常人看到自己的畏惧和厌恶,有的只有好奇和专注,以及,一闪而逝的同情。
呵!真是见了鬼了!他都多少年没感受过这样的目光了!
不过,这些都可以等日后再慢慢研究。
皇甫无忧拳头微微握紧,想起自己今次入宫前,那孩子看着自己的那双明亮的眼睛。
本来对这所谓侄儿媳妇的医术还带着几分质疑,现在,皇甫无忧反倒更加放心了几分。
“我和司徒府的官司估计皇家没人不知道了吧?还用得着挑拨?王爷今天既然肯和我说这些话,必定不是闲的或者真当我是个傻子来好心提醒我的。”司墨轻笑,抬手摸了摸药碗,“汤药快凉了。”
皇甫无忧先说了她指望不了太后,又直言司徒府也非靠山,显然不光是为了点明她如今的处境。
虽然口头催促,司墨心里也是真好奇,他这么特意留在这里,拦着自己说这些,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