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实总是很刀人,常欢却是一惯不会委屈自己。
原主没有的母爱,她更不会去上赶着要。
在现代,她便是父母早逝,也从不缺爱。
陈氏取走空碗,让常欢进屋歇着,“晚饭我来做。”
她看着陈氏进了厨房,转头又对上刚从正房出来的常老四和吴氏。
她没给吴氏眼神,只把目光落在她旁边的常老四身上。
憨厚老实的脸,见着自己,及时询问:“欢姐儿……你可有哪里不适?爹给你找村里的郎中来给瞧瞧?”
常欢打小就没了父母,连声爸妈都没机会叫,嘴巴张了张,最后也没喊出来一声“爹”。
只是礼貌颔首,面上的表情温和下来,“不用了,只是呛了几口水。”
“那就好,你先歇两天缓缓,别想太多,我……我已经跟你阿奶说了,不会让你受那个委屈。”
常欢乖巧点头,“好。”
后爹比亲娘实惠,知道这事是委屈了她的,也会为她去跟老太太争取。
吴氏只会权衡利弊,觉得跛脚老男人那门亲给她自己带不来什么好处。
实在不知道要寒暄什么,常欢礼貌性地回应了几句话,便越过他俩,熟门熟路去了厨房。
吴氏见她去厨房忙活了,也松了口气。
她真怕姑娘继续拧着。
老太太可不会惯着谁。
厨房的门大开着,里头有烟火的味道,飘出了门外。
“不是让你躺着去?”灶前忙碌的人直起腰。
常欢轻声喊了一句:“……二伯娘。”
“嗯。”灶前的人又蹲了下去,烧火。
“你爹和你二伯跑了一天了,估计都饿了,我随便做点,吃了好早点睡去,明天一早还要去地里忙。”
陈氏说话慢条斯理,手脚也不是那种麻利的,但是手上的活从头到尾干得很是规整漂亮。
常欢靠近灶炉,灶里的火光映着陈氏削瘦的脸,她额头都是汗,偶尔只用袖口随意一擦。
“都说今天的饭我来做了……”
“我饿了。”
她自然没想再继续小常乐的苦逼日常,把这家人当成祖宗伺候着。
但她得找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
陈氏只愣愣看她,又点头,“是该吃点东西。”
常欢本来也不是会和陌生人快速熟络起来的性格,又默了。
她看陈氏烧了一大锅热水,以为这是在烧开水或者洗漱用的水。
却看她拿起大木勺一番搅拌,搅了好几下,常乐才看见有少许黄黄白白的东西从底下翻滚上来。
常欢:“ …… ”
这既不能算粥,也不能称之为汤吧?
这清汤寡水的,薄得都能照见人影了。
老常家的晚饭就是灌个水饱吗?
常欢有心问一句,可是见陈氏一脸习以为常,又把话吞回去了。
她脑海里翻了翻以往的日常记忆,发现有做饭这件事。
原主本来也是个埋头苦干的小苦瓜。
晚上这一顿,的确大多是囫囵吃的。
早上的饭食才会做得稍微稠一些。
因为劳力们大早上下地干活,要出力气。
而做饭的材料,也是有数的,老太太把着橱柜的钥匙,每天用多少粮食,就拿多少出来。
其余的,锁死。
常乐无语地在灶炉前的矮凳坐下。
面对穿越后即将到来的第一顿饭,她突然有种预感。
她目前的困境,怕不是要先解决当下的温饱问题吧?
陈氏也不和她聊天,知道这姑娘近两天怕是高兴不起来。
就由着她坐在凳子上发呆。
等陈氏把一锅粥做好了,常欢才大开眼界。
这锅粥里不单有看得见的少许粮食以外,还有她说不上来的什么野菜。
她爷爷在现代开的是私房菜馆,在家经常研究食谱,她作为爷爷半个徒弟,自然也认识不少食材。
她认得锅里有一种野菜比较眼熟,像是现代饭桌上常见的苋菜。
另外一种,她没见过。
陈氏只是把野菜洗了洗,切碎,等粥差不多好了,就一股脑全倒进去一起煮。
还别说,加了野菜的粥,看着倒是稠了些。
整个厨房都飘着一股菜青味。
最后,常欢发现陈氏竟是一勺盐巴都没往锅里放。
常欢:已经节俭到这种地步了啊……
这时,厨房门口噔噔噔跑进来个人,小炮仗一样。
“四姐,能吃了吗?我快饿死啦!”
还没等常欢细看,又有个人追着过来。
柳氏嗓门在厨房门口亮起:“欢姐儿,饭做好了?堂屋的碗筷都摆上了,快端出来吧。”
陈氏忙忙应着:“好了好了,三弟妹,马上来。”
“快着点儿,饿着爹娘了你们哪个担得起?”
常欢站到一边儿,给陈氏让路过去。
陈氏扛着大铁锅出去,路过小炮仗时,瞪了他一眼,“咋呼什么?小心你爷拿烟杆子抽你。”
小炮仗看着自个儿娘出了厨房,往堂屋去,才伸着舌头朝堂屋方向做鬼脸。
他拉住常欢的衣袖,“四姐,我是跟我爹还有四叔一起去山上找你去了。”
“……多谢,要你们担心了。”
常欢盯着小萝卜头头顶上的小揪揪。
想上手扯一扯。
常老二一家子和她的那个便宜后爹,目前看着,对她至少是没有恶意的。
小孩儿抬起小脑袋,“四姐不去吃饭吗?阿爷他们都回了!”
常欢就揪着他的小揪揪,轻扯一下。
“去!怎么不去?我也快饿死了。”
先混个水饱也是好的,不然,她今晚会饿得睡不着觉。
虽然那锅粥的口感,看着就不会有多好……
哎,为着饱腹,还是先别挑了。
不然,这以后可怎么办?
她暂时也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脱离这种看起来赤贫的状态。
**
堂屋里的饭桌是由两张木桌拼起的。
老常家成员之多,一桌坐不下。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足有十五六个人。
大房那一家子好似还没在场。
常乐和小炮仗一出现,堂屋里的人都静了一瞬,看向她。
平常的农户人家,大人孩子的衣着大差不差,几乎都是灰扑扑的同款,只是干净整洁的程度不同而已。
但饭桌上有一个人,跟其他人的衣着装扮却截然不同。
依着座位推断,这位姑娘便是老太太的老闺女常宝儿了。
六七月份暑气还重,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大人们,一天下来属实是有点狼狈的,就想着吃点下肚,收拾洗漱一番,就爬上塌去,睡个好觉,明早再起来继续忙碌。
就连坐镇在家中的老太太,一天也是没得清闲的。
但这位老姑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干活的人。
身上穿的,看起来是新做不久的鲜亮衣裙,头上挽着清爽的发髻,别着银簪子。
头脸都收拾得干净,面上也淡淡,对这一大家子没什么热络的情绪。
和一群哥嫂侄子们坐在一起,气场极其的违和。
常欢带着小炮仗坐在下首,陈氏的手边上。
身前摆着的,是已经分好了的粥碗。
饭桌上还摆了两个海碗,都是小萝卜干,切小条的那种,用来送粥。
老常头和老太太两位大家长坐在上首,一个微合着眼,像马上要瞌睡过去。
一个木着脸,视线还时不时射向常欢。
桌上没人敢出声,都心知,老太太的火气还没消,今天的霉头不能触。
终于……大家长提了筷子。
一时间,桌上都是把头埋进了碗里的脑袋。
唏哩呼噜的声音不绝于耳。
对面的吴氏正在照顾着双胞胎吃饭,常老四抬头看见常乐还愣着,忙示意她快端碗。
小炮仗几口喝完粥,瞅着她的碗还没动。
悄声问,“四姐不吃吗?不吃我帮你吃。”
常乐抿了抿嘴,果断端起碗。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发话。
“老婆子没给你应下那门亲。”
饭桌上埋头的人一静。
特别是常老三和柳氏,夫妻俩以为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老太太什么时候向他人屈服过?
连老爹都是轻易不去和她唱反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