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来看看你。”
盛怀安被她问的一怔,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补充道:“这也是我的院子。”
姜棠这话,好像不太欢迎他似的。
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盛怀安,突然觉得情绪不太好。
姜棠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八岁的青年穿了一件浅碧青色的长衫,越发衬得面如玉、发如鸦,清瘦挺拔的身姿芝兰玉树一般。
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一向十分讨喜,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昨夜躲在书房里寻欢的人竟是他呢?
“我没事,你请回吧。”
姜棠懒得听他解释,反正他说什么都是想糊弄人,一丝救人的诚意都没有。
冷淡的语气让习惯了众人追捧的盛怀安越发不快,但面上却丝毫不露。
他干脆直接道明来意:
“阿棠,我知道你还在为昨晚的事不高兴。采岚被人退婚坏了名声,大姨母无奈之下才送她到上京来。”
“纳她做妾,是母亲早就同意了的事,咱们做小辈的总不好驳回。”
“采岚是个好脾性的,出身低微、被退婚都不是她的错。”
“何况她对上京各府邸的情况一窍不通,更不懂内宅管束、商铺买卖这些俗务,往后家里日常开支、应酬往来的事仍旧交由你来做。”
“你放心,她性子温良、喜静,只在后院读读书、教养儿女便可,外面出头露面的事一概不去,无论如何越不过你的正房地位。”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家里也愿意弥补你些体面,我希望你大度——”
“国孝期间纳妾,对你有什么影响?”姜棠好似没听见他的话,忽然插嘴问了一句,语气委实算不上客气。
商铺买卖、日常开支让她来做,这是给她脸面吗?
分明是你们家穷的叮当响,没有铺面买卖可管、又想用媳妇的嫁妆应付开支吧?
她的陪嫁铺子当然她来管,还用你啰嗦!
盛怀安语气一滞,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现在还没有立纳妾文书,我算不得在国孝里纳妾。”
他以为姜棠来的晚,不知道虞氏已经是他煮熟了的饭。
于是故作镇定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按照盛夫人对外的统一口径宣布:他们俩昨晚是在房里推敲诗词佳句。
姜棠嘴角微勾,并不对他的话表示怀疑或是信任。
“夫君要纳妾我不拦着,只是何必这样心急?莫不是虞家姨母已经病入膏肓,需要女儿成亲冲喜?”
“咳咳咳。你想到哪去了,姨母身体好的很。”盛怀安一口茶从鼻孔喷在衣襟上,差点被呛住。
“那就是她爹要死了?”
盛怀安... ...
“她爹也没死。”
姜棠搁下手中纸笔,不解地问:“既是她家里没人急着死,何必连一百日的国孝都忍不住?”
“你,你想到哪儿去了!虞家人都活的好好儿的,这事是大姨母早就求了母亲... ...”
盛怀安谎话一时有些编不圆。
母亲说姜棠无娘家可依,定会好言好语巴着他争宠,无需他费劲解释什么就能把昨晚的事翻篇儿... ...
现在姜棠字字如刀,让盛怀安险些哭出声来,他怎么看不出来哪句话是争宠呢?
看到盛怀安的窘态,再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盛家几口人出去公务应酬、女眷往来时,该如何焦头烂额的掩饰丑闻——
姜棠极力压制住不断上翘的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
“既然你们都想纳虞氏进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别让人拿’国孝’二字,说盛家对天家不敬就行。”
“夫君请回吧,我想清静会儿。”
姜棠不愿再同他多说话,随手抱起躺在书桌上打呼噜的乌云啸铁,搂在怀里撸毛儿。
经过昨晚书房一事,她已经做好离开盛家的打算,盛怀安纳不纳妾、纳谁为妾都不重要了。
对他不再有期待,撵起人来好像也容易些。
“什,什么?”
盛怀安一手握拳背在身后,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刻意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撵他走?
有没有听错?
从成婚后,她不是一直挽留他宿在木樨苑的吗?
“我叫你走啊,夫君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姜棠看向他的眼神好像看白痴一样。
既然盛家目前还不敢写休书,她想撵就撵。
盛怀安看着姜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虽然极想掌控姜家的财富,却从来没有休掉姜棠的想法。
毕竟是上京城第一美人,不是谁都能有拒绝的勇气的。
昨晚他在父母面前拍着胸脯子承诺定会安抚好姜棠,信心满满地跑来劝解姜棠、保证她的正室地位不动摇。
这人还把撵人的话说得那么直接,他但凡要点脸也没法强留下来。
恰此时,屋外传来阿弩的大嗓门——
“哎呀,温妈妈!你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干嘛蹲在窗户底下偷听?”
“放你娘的屁!我过来传夫人的话,哪个偷听了?”
温婆子听墙角被抓个正着,一着急说溜了嘴。
姜棠摸着猫的手一顿,轻叹道:“如今我们姜家落魄了,连盛家的下人都敢在主母院里骂骂咧咧。”
盛怀安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随即听见他在外面训斥温婆子,口气十分不耐烦。
“当着主子的面骂骂咧咧,粗鄙之极!你是母亲院里伺候数年的老人,莫非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岳父刚倒台,家里的下人就在姜棠院里骂人,再加上纳妾风波,他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温婆子慌忙曲腿做出下跪的姿势,好声好气讨饶。
“大爷,老奴被这婢子冤枉,一时气愤才失了口,下次再不敢了。”
阿弩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塌了回廊上一把歇凉用的黄杨木躺椅,目光小刀子一般飞过去。
“刚才你扶着这把椅子站着,脚麻得走不动路。分明是在窗下蹲得太久所致,还敢说我冤枉你?”
盛怀安看到温婆子微颤的腿脚,心知阿弩说的是真相,但此人毕竟是母亲心腹,好歹得留些面子。
阿弩这般不依不饶,倒有些过分了。
他不敢和阿弩吵嘴,转头望向书房,希望姜棠出面说几句话转圜。
——却见她正拿着衣襟上的丝绦逗弄猫儿,像没听见屋外的口角官司一般,更没有拦着阿弩撒野的意思。
温婆子白着脸向后退了几步,插空宣布了盛夫人的口令,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套话,无非就是禁止姜棠出门。
盛怀安一向听他娘的话,且又对姜棠生了两分恼意。
“母亲说的没错,你一个年轻闺阁少妇出入衙门终归不妥。此事由我和父亲商量着来,你不如在家里静候音讯吧。”
姜棠松开怀里的猫由着它纵跳下地,起身径直走向卧房。
“阿弩,去把前日新裁的衣裳拿出来熨好,等我出门的时候穿。”
少女莹润似玉一般的脸庞带着些气愤的微红,细腰随着步伐的摆动,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盛怀安不由地眯起了眼。
造化弄人。
这般绝色美人儿天天在眼前晃,竟不能共枕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