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见宋明月神色异常，又在脑子里把知冬的话想了一遍，确定无误后答道：“小姐，知冬原话，镯子在天乾宫里。”

宋明月紧咬着唇，用力地抱紧了姜云卿。

果然让女儿说对了。

连公公被姜承烈收服，早已经背叛了镇国公。

她的手镯是幼时走丢找回来后，母亲特意为她托人定制的。

手镯里有种特殊香料，不论她到哪里，都可以循着味道找到。

她故意把手镯交给连公公，就是为了试探。

连公公把镯子交给姜承烈，说明姜承烈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只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姜承烈收服的？

或者，从一开始，连公公受伤被镇国公所救，在镇国公的扶持下一步步成为姜承烈的贴身近侍，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想到那日得知姜承烈令镇国公将功赎罪，带病出征，她为了求姜承烈闯进天乾宫，连公公明明看到却不曾阻拦，宋明月更是如坠冰渊。

她本以为连公公是在冒险帮她，但若他是姜承烈的人，那天晚上的事，分明是姜承烈故意羞辱她。

细思极恐，宋明月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母后怎么了？”姜云卿察觉宋明月神色不对，担心地嘟囔道。

宋明月迅速做了个决定，冲着她凄凉一笑：“小七，母后不得不赌一把了！如若母后败了，你就离开皇宫，做个普通人吧！”

姜云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发慌，又听她对知春交代：“把那盅羊奶端过来!”

知春面色大变：“小姐，你要做什么？”

宋明月咬牙道：“小七饿了，我给她喂吃的。”

姜云卿瞳仁瞪大，宋明月明知羊奶有毒，不会真喂给她喝吧？

可她之前说的话……

“母后，你这是以命相赌啊！”察觉到宋明月要做什么，姜云卿急得哇哇叫，吐出来的是婴儿哭啼。

宋明月眼角含泪，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姜云卿说：“我赌他对我的仅剩旧情。若是真的不幸，救不回来……”

她看向知春，一脸凝重：“你和知夏、知秋、秋冬四人，不论如何都要把小公主带出宫，好好抚养成人！”

知春想要拦，宋明月却起身，不由分说地把姜云卿塞到知春怀里，又抬手从她手里抢过羊奶，咬牙一饮而尽。

膻腥味从嗓子眼蔓延，宋明月仰着脸，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耳旁，传来姜云卿撕心裂肺的哭声。

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不会死！

钻心的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喉间一股灼热，几乎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眼前视线模糊，宋明月依稀听到婴儿哭声中，伴着知春惊恐的尖叫：“来人，皇后娘娘中毒了！”

……

宋明月睁开眼时，平素连烛火都省着用的冷宫，难得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明黄色的身影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姜承烈眼尾泛着猩红。

“娘娘，您可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温润如水的动听声音，在耳旁缓缓响起。

宋明月缓缓地挪动视线，这才看到床边数名太医，刚才开口的人，正是太医院正贺知杏。

“本宫……”宋明月动了动唇，便觉得嗓子像是被小刀割扯，声音嘶哑难听。

她慌乱地转动眸子，求救似的看向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垂在身侧的手，也艰难地伸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姜承烈面色微动，迟疑片刻，终于上前，轻握着她的手。

手指冰凉，没有一点儿肉的指骨，竟有些硌手。

他记得，以前她的手指削如葱根，虽因练剑的缘故，掌心有茧，捏上去却也柔软温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国君，眼底浮现难能可见的柔情。

“承烈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宋明月艰难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害怕和无助。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漫山花开，陪我放纸鸢的。你还没兑现承诺呢，我不想死！”

姜承烈的瞳仁剧烈颤动，握着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阿月，你不会死的。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从朕的身边带走！”

“真的吗？”宋明月无力地闭上眼皮，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坠入鬓角消失不见，只留下两道莹亮的泪痕。

“可是，我好痛，好累……”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昏死过去。

姜承烈眼底浮现明显的慌乱，侧眸危险地盯着贺知杏：“贺知杏，朕命你不惜一切，务必保住皇后娘娘的性命！”

贺知杏双手抵着额头，弯腰匍匐跪地，敛去眼底的复杂深意，恭敬地答道：“臣，遵旨！”

姜承烈后退一步，让出位置给太医救治。

眼角余光瞥到抱着姜云卿的知春，他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主子怎么会中毒？”

知春泪流满面：“娘娘给小公主喂奶，察觉味道不对，便试了试，谁知……”

她怀里的姜云卿，嗓子已经哭哑了，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

“母后不会有事吧？她三年后才会在冷宫被烧死，一定不会这么早就出事。”

姜承烈的身形顿时一僵，虎眸直直地盯着姜云卿。

她说，阿月三年后在冷宫会被烧死？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他的皇后下手？

“哼，都怪渣渣龙父皇瞎眼。”察觉到姜承烈的视线，姜云卿耷拉着眼皮不去看他，“宠妖妃，信国师，用奸臣，难怪……”

姜承烈眼皮一抖。

妖妃和国师会背叛他，他之前已经听姜云卿说过。

可她口中的奸臣，又是谁？

偏偏姜云卿吐槽到一半就不吱声，姜承烈等了半晌都没下文。

知夏被姜承烈的眼神盯得心头发虚，咬牙抱着姜云卿朝他磕头：“陛下，有人意欲谋害娘娘和小公主，还请陛下替娘娘和小公主，讨回公道！”

姜承烈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想到姜云卿预言三年后有人在冷宫烧死宋明月，当即震怒，冲门外的侍卫命令。

“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何人敢对朕的皇后下毒手！”

侍卫领命，迅速行动开来。

姜承烈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为数不多的桌椅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窗户都破洞漏着风，空气里更是弥漫着说不出的难闻怪味。

三条腿的桌上，两个破碗里看不清颜色和品种的剩菜。

从小到大被镇国公娇养长大的宋明月，入宫后又一直衣食无忧，是怎么坚持在这冷宫住了一年多？

她怎么就不能向他低个头呢？只要她低头……

姜承烈忽然想起，宋明月不是没有低头。

早上，她还主动和他提出搬回凤宁宫，却被他一口拒绝了。

现在想让她搬出冷宫，该如何开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