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色的墙面冒出了半个欲盖弥彰的脑袋，还有肖磊思细如蚊呐的声音。
“张季荣……”
一直关注着厨房动静的张季荣看见了，也听见了，他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笑着回应：“嗯？”
得到回应的肖磊思像是有了底气，声音开始逐渐变大。
“张季荣。”
“嗯。”
“张季荣！”
“嗯。”
肖磊思问：“你生气了吗？”
张季荣只觉得好笑，“我应该生气吗？”
肖磊思又问：“那你不问我吗？”
修长的手指在布艺沙发的扶手上轻轻一搭，张季荣说：“不问，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吧。”
肖磊思再三确定，“真的吗？”
张季荣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肖磊思回想以前，终于放了心，慢慢露出了整个脑袋，然后才是身体。
张季荣朝他挥了挥手，像是招小狗一样的手势，“先过来吃点东西。”
肖磊思走过去，沙发桌上摆着两份张季荣买回来不久的鸡丝面，和一些清淡的小菜。
“就在这里吃吗？”
“不然呢？”张季荣看他，“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占据了我家的厨房，还把我这个主人赶了出来。”
肖磊思：“……”
他尬笑了两声，马上在沙发上坐好，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鸡丝面清淡但不寡淡，汤底十分的香，面条也劲道。肖磊思又是宿醉，又是睡到中午才起，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整个人都好受了不少。
两个人吃完收拾桌子的时候，肖磊思才想起来一件事，“我的行李箱呢？”
张季荣说：“还在桉廉那边，等晚上再过去拿吧。反正这家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也不着急。”
“好。”肖磊思点点头，突然陷入了沉思，眼神逐渐飘远。
昨天的他在秦奋面前落荒而逃，今天他也应该好好去面对了。
张季荣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只要你想，你可以在这里住到任何时候。”
肖磊思愣愣地看向他，眼眶有些发红。
人的感情怎么可以这么矛盾，就像他现在的心里，居然可以同时有强烈的爱和强烈的怨一样。
重启昨天关机掉的手机，这一次很安静，没有叮叮作响的提示音，肖磊思看着消息栏，秦奋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点开秦奋的头像，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点点停停，消息框上的字也增增减减。他就和突然被人塞了一口柠檬一样，条件反射的咬了几口之后，现在才意识到那份渐渐变清晰的酸涩。
聊天记录往上拉，肖磊思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秦奋，他们至今的交流，全靠秦奋自己一个人在支撑。
所以才会让他哪怕只是发一条消息都这么困难。
他真的对秦奋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肖磊思吸着鼻子，眼泪哐哐直掉，他一边哭一边打字，半天终于发出他主动联系的第一条消息。
【秦奋，我们见一面吧，就在那家咖啡店，下午两点，我会在这里等你。】
下午两点，市区咖啡店。
这是他们开始的地方，也即将成为他们结束的地方。
安静的咖啡店里，只有几个人在。
肖磊思转动勺子，看着白色的方糖在咖啡中逐渐融化。
两点时，秦奋准时出现在了肖磊思面前。
他默默坐在了肖磊思面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咖啡店老板走了过来，声音很轻地问秦奋需不需要点些什么，秦奋声音平淡地要了一杯意式浓缩。
“不用糖。”
“好的。”
而后，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肖磊思低着头，只能看到秦奋朝着窗外侧过去的身体。
漂亮精致的咖啡杯落在了秦奋面前。
“您的意式浓缩。”
“谢谢。”
秦奋并没有碰那杯咖啡，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奇怪的拉锯战，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后，还是肖磊思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咬咬牙，抬起了头。
一张稍显憔悴的脸映入眼帘，始终得体的秦奋此刻穿着一身乱糟糟的白色衬衣，眼底一片青黑，最重要的是他那温和的笑容不见了，只有平直的嘴角。
“秦奋，对不起……”
肖磊思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秦奋看见了，苦笑出声。
“看来我这辈子是听不见你说其他的话了。”
肖磊思声音抖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知道喜欢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应该在还没有放下那个人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伤害你。”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秦奋沉默片刻，“一开始，你是想利用我来忘记那个人对吗？”
“嗯……”肖磊思点头，“对不起……”
秦奋往后靠去，头高高仰去，深深呼吸，“没关系，我早想到了。是我不够好，没有办法让你忘记他。”
“不是的！”肖磊思着急地说：“你很好！”
“我现在是收到你的好人卡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揉了一把脸，像是把那些阴翳都揉散了一样，释怀的笑容重新回到秦奋脸上，“没关系，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那我们就当没有缘分的朋友吧。”
“还是说你连朋友也不愿意？”
“当然不是！”
“那就这样吧。”
肖磊思心里满是惭愧，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结果到了现在最艰难的话还是要由秦奋来说。
“虽然是现在才说，但我还是希望可以解开昨天的误会。”
肖磊思想起昨天那个从他家匆忙离开的陌生男人，“那个人是？”
秦奋笑笑，“应该说交友不慎吗，他是我朋友。最近生活上有点不顺心，跑去喝酒喝得烂醉，老板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把人带走。没办法，我就只能把他带过来了。毕竟是你家，这样带人回来不合适，我想着只要在你回来之前把他赶走就好了，没想到你回来的那么巧。”
肖磊思：“……”
秦奋半闭着眼，“看来回去以后，我得开始收拾行李了。”
“你已经找到房子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再住下去也不合适了。”
“怎么会！”肖磊思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赔偿的机会，“你就放心住吧，等你找好房子了再搬出去也完全没问题！”
“但是你……”
“我要经常出差，而且还可以住我朋友那边。”
“朋友……”秦奋斟酌着这两个字，敏锐的他察觉肖磊思提到这个人时不同于其他人的兴奋和亲近，“是照片上那个人吗？”
“额……”肖磊思凝住，半晌点点头。
“你昨天晚上也是在他那里吗？”
“……嗯。”
怎么回事！这份仿佛被抓奸般的心虚感！
肖磊思连忙解释：“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什么……”
“我知道。”秦奋打断他，“要是有什么，我们都没有机会认识了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麻烦你一段时间了，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没事，你就慢慢找，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你喜欢的，再搬出去。”肖磊思浅浅笑了一下，衬着脸上两个偌大的红色肿眼泡，怪好笑的，“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好。”
又是一阵沉默，秦奋深深看了一眼肖磊思，蠕动的嘴唇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最终归于平静。
回到张季荣家，张季荣似乎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颚，眼睛已经闭上了，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是当肖磊思走近的时候，他又很快睁开了双眼，“你没事吧？”
“没事。”
肖磊思要出去的气候，他就很担心，问肖磊思需不需要他一起去，但是肖磊思说不用，他才没有跟着去。
这会儿看着人，除了眼睛有点红以外，其他的和他出去时一个样，张季荣才放心。
“那个……”肖磊思不好意思地开口。
“有什么就说吧。”
“我能不能再住一段时间？”
“可以。”张季荣回答，“那个房间本来也是专门留给你的。”
张季荣轻笑，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惑人得不行，“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肖磊思一整个西子捧心，被张季荣这句话撩得心动得不行！
站在在他眼里，张季荣简直就像偶像剧的男主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圣光，周身镀了一圈可爱的小粉花，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红色的heart。
等到晚上，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会做饭的人在家吃了外卖，打算去crazy找成桉廉拿回肖磊思的行李箱。
临出门前，肖磊思神神秘秘地说：“你等等。”
“怎么了？”
“你忘记带东西了。”
张季荣也乐得配合肖磊思，“你说说，我忘记带什么了？”
肖磊思掏出一个口罩给张季荣带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墨镜，最后是一顶大得可以盖住张季荣半张脸的渔夫帽，“你忘记带你的帅气了！”
张季荣透过墨镜的黑色镜片看了一眼镜子上的自己，一张脸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肖磊思说的半分帅气，倒有几分即将犯罪的狂气。
“这好看吗？”
肖磊思心虚但气壮：“好看。”
张季荣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真的？”
“真的。”
结果到了crazy，和成桉廉刚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啪的一声，成桉廉就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