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大火烧了半夜,满陵都的人都看见了。
刚回府见了暗卫包扎一番的二皇子正准备喝口茶缓缓,心腹侍从窦奎就急匆匆地进来了,“殿下不好了!”
二皇子呛的咳了一声,捂着脖子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窦奎“扑通”一声跪下,面无血色,哆嗦着说:“东宫大火,快烧干净了!”
“你说什么?!”二皇子猛地起身,手边茶盏被带翻,虽然躲得快,但还是洒了不少在上面,织金花纹被洇出一片阴影,他眼皮忽然不祥地跳了两下。
半个多时辰前,楚骄状似癫狂的笑又猛地浮现在眼前。
他心重重一沉,眼皮跳的更快了些。
“备轿!拿着本宫的令牌入宫请旨,求父皇派禁军来救火,快!”
二皇子顾不上换衣服了,大步流星地往外去。
窦奎立刻爬起来,“是!”
主仆二人分头行动,二皇子几乎是和禁军一起到的,他刚下轿,就见禁军指挥使何金志在指挥人打水救火。
余光看到他了,何金志又交代了两句,快步上前,“末将见过殿下。”
“免礼,何指挥使来的倒是快。”二皇子眼露探究之色。
何金志讪讪道:“这么大的火,末将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别说末将,陛下都看见了!”
“什么?”
二皇子悚然一惊。
楚骄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难道父皇真的不想她死,所以派人时时盯着?不然怎么就这么正好?
“殿下怎么也来了?”何金志似有深意地问。
二皇子猝然回神,垂下眼帘道:“本宫与皇姐好歹姐弟一场,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何金志满脸敬佩地说:“殿下重情重义,末将佩服。”
至于是真佩服还是假佩服,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皇子也没功夫和他纠缠,快步往东宫大门去。
大火早就从寝宫蔓延到周围的宫殿,初秋晚来风凉,可此时站在百步外都隐隐能感受到扑面的热浪。
二皇子的脸色越走越沉,到了宫殿外的时候被周围的宫人拦下了,“二殿下,不能再往前去了,前面烟火太大,小心伤了你!”
“别拦本宫,皇姐!皇姐——”
他忽然挣扎着要往前去,一双眼说红就红了。
“殿下不能往前啊!”
“楚骄!你出来!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你故意的对吧?楚骄!”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红眼咬牙,面色狰狞。
宫人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忽然就松了,二皇子钻着空子,真的冲了过去。
“殿下回来!”何金志目眦欲裂,赶紧跑过去抱着二皇子的腰把人往回拖。
二皇子死死地盯着寝宫,“楚骄呢?她出来没有?她怎么不出来见我?!”
宫人面色凄惶,“殿下,太子殿下没……没出来。”
二皇子腿骤然一软,愕然地跪了下去,“怎么可能……”
他怔怔地看着无情大火吞噬一切,眼神空洞。
何金志见他不再往里扑,这才松了口气,招呼宫人道:“你们看好二殿下!”
他转头振臂一呼,“快点!今晚不把火扑灭,你们都别活了!”
禁军有条不紊,灭火的速度比东宫奴仆快得多,一桶桶水泼下去,火势很快就控制住了。
另一部分人拿着铁锹器具挖坑,把周围和火海隔开。
忙活到天边泛白,最后一缕火苗总算是被扑灭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东倒西歪,咳声不断,眼前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何金志带着人搜了一圈,最后无奈道:“什么都没有,连块骨头渣滓都没找到。”
二皇子嘴唇干燥得起了皮,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有人策马飞驰而来,“陛下有旨,宣二殿下入宫觐见!”
二皇子心一沉,抖了抖衣袖站了起来。
……
此时时辰尚早,宫内一片寂静,往来宫人皆步履轻轻,生怕动静大了惊扰贵人,相比之下,二皇子匆忙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
他一路快步到了御书房外,正迟疑着,门倏然打开,大太监胡吉见他立刻迎了上来,“殿下,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嗯。”二皇子咬紧牙关,迈过了门槛。
当今天子楚烨之正坐在书案后看折子,面上不见悲喜,也寻不到一丝端倪。
听到脚步声他连头都没抬,问:“找到楚骄了么?”
二皇子跪下道:“儿臣无能,未能找到皇姐的尸首。”
“没找到?”楚烨之拿起朱笔,在奏折上随意一划,终于看向了二皇子。
岁月总是偏爱美人,皇帝也不例外。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陵都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他风采依旧,只是眼尾多了些细纹,不显老态,反而更添了一分成熟的魅力。
尤其耳畔那一缕白发,亦正亦邪,引人探究。
二皇子对上他的视线后背一阵发凉,赶紧低下了头,“是,儿臣怀疑是不是当日的火太大,皇姐……”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皇帝听懂了,人可能是烧成灰了。
他搁下笔,合上奏折倏地一笑,“楚翎啊楚翎,你知道你比她差在哪儿么?”
二皇子舔了舔干燥的唇,难堪道:“儿臣不知,请父皇指教。”
楚烨之缓缓站了起来,他负手走到二皇子身前垂眸睨着他,视线掠过他头上的白布,没有半点温度,“你蠢。”
二皇子:“……”
他猛地攥紧了手,咬牙忍耐。
“立刻带人封锁城门,盘问守城官兵昨夜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没找到就继续找,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二皇子惶然抬头,“父皇,你的意思是她……她没死?”
楚烨之冷笑一声,“滚。”
二皇子:“……是。”
等人滚了,楚烨之闭了闭眼,喃喃道:“楚骄,你好大的胆子。”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进了御书房内室,掀开墙上的画,按下机关,“咔哒”一声轻响,墙忽然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黑漆漆的密道。
他拿起一边的烛台,径直走了下去。
下面是一间隐蔽的密室,里面摆了不少东西,最醒目的,还是暗道对面挂着的那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