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还要给我爸妈养老呢
吃罢午饭,唐钲这才有了闲暇参观自己的家。
这是一栋年代不算太过久远的宅子,占地面积在两百个平房左右,当中一间正屋,左右各有两个房间,两间厢房与主屋呈九十度排列,组成一个不大的天井小院,自己的父母两人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应该是当初在复员时,部队给了照顾。
屋内的设施简洁明了,一张长形案几在正北方,正中摆放着一个极具年代感的毛主席石膏像,各式各样的毛主席胸章被一枚枚地整齐码放,虽然看来也有了些年头,但每一枚胸章都被唐钲的母亲擦拭得一尘不染,不时闪烁着鲜红的光芒。
唐钲记得一本杂志上说过,这些毛主席胸章虽然是六七十年代对于领袖崇拜的产物,耗费了国家当时大量的资源,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段光辉历史的佐证,如果集齐了某某年所生产的一整套,在跳蚤市场上的价格也是相当不菲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有没有集卡的习惯。
当中一张方桌以及几张木椅是平常待客之用,一边的摇椅应该是父亲闲暇时的假寐所在,旁边放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塑料盒,右上角上印有两个小小的红色灯笼,这是“红灯牌”收音机的logo,一个在后世里只能在博物馆才能看见的收音机加上案几的角落里倒竖着放置的一节手电筒,便是这个家里所有的家用电器了。
吸引唐钲目光的,是收音机旁的一只紫砂茶壶。
唐钲虽然对古玩的研究不深,也能从这把壶的形状、胎釉以及制作工艺上看出,它的来历不简单,至少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老物件,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这应该是家里最为值钱的物件。
虽然有些吃惊,唐钲却还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在曾经见识过无数国宝的唐总眼里,这东西也是能算是有点价值而已。
左边的房间是父母的卧室,里面的家具同样也是寥寥无几,右边的房间无人居住,想来这应该是父母为他准备的婚房,估计是等他结了婚之后才能入住。
而那院子里的两间厢房才是自己与郭海洋现在的卧室。
郭海洋的身世与唐钲大致相仿,同样也是大院子弟,只可惜老父亲郭三乐在战争中伤了心肺,身体一直不太好,住了三年牛棚,终于没有熬到平反的那一日,母亲生无可恋,也投了江,只留下年仅十三岁的郭小胖。
唐钲的母亲见孩子可怜,便主动收留,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熬了几年,总算迎来了拨开云雾,郭海洋与唐家之间的感情自然深厚,虽然在平反之后,郭海洋也得了一个不小的院子作为补偿,但他基本是不回去住的。
刚回家的时候,唐钲便将自己所处的位置与之后的宁城江北区做了对比,发现他家这处宅子的位置也算是极佳,只要未来的数十年内二老无病无灾,也能够凭借这房子安享晚年了。
唐钲在家里走走看看,似乎是在寻找记忆,见儿子确实与常人无异,二老拉着郭海洋在院外商议对策。
“钲子失忆了也好,过去这几年也没什么顺心事,忘了就忘了吧。”
唐钲的父亲点点头,“我们不是宁城人,家里在这边也没什么走动的亲戚,这几年小钲一直在部队,周围邻居也认识不了几个,就算是忘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唐钲的母亲皱着眉:“那和丰村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
郭海洋抓了抓头,说道:“有我陪着,也没什么关系,钲子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但好像性子变了许多,比以前滑头多了,我觉得现在没人能欺负咱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的唐钲女公安都敢调戏,怎么可能还是原来那个只会吃亏的主?
“唉,希望他经历过这件事之后一切都能够顺顺利利吧。”对于落户农村的儿子,夫妻俩本没什么意见,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广阔天地炼红心,这本就是国家对新一代青年的殷切希望,只是想到那差点成为自家儿媳的姚静,两人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姚静结婚,他们也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庆幸。
与后世冷漠的邻里关系截然不同,距离唐钲与郭海洋到家不到一个小时,消息便传了开去,父亲唐立年在钢铁厂二车间担任副主任,为人没什么架子,母亲李淑华在厂里担任后勤工作,夫妻俩的人缘不错,听说当初放弃回城不惜与父母翻脸,发誓再也不入宁城的唐钲回来了,都好似参观动物园一般一批批朝唐家小院里挤。
自己成了笼子里被参观的动物,唐钲也不生气,听着李淑华的逐个介绍,不时微笑着朝邻居们打招呼,小嘴更是勤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喊个不停,看得一旁的李淑华惊喜交加,唐钲从小性格木讷,即便是跟自己也难得讲上几句话,现在真的好像是换了个人,如果不是那与年轻时的丈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她还真不敢认了。
见唐钲态度殷勤懂礼貌,一位老奶奶笑着劝慰:“回来了就好,往后千万别说什么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的浑话伤你父母的心了。”
四周围观的人都是一个激灵,虽然这话也在理,但总是不太好听,如果引起唐钲的不满再跑一次,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寂静之中,唐钲微微一笑:“哪能啊,我还要给我爸妈养老呢。”
“你这臭小子,还真是长大懂事了啊。”
周遭的一片赞誉声中,唐立年只是看着儿子露出一个老怀为安的笑容,而李淑华则趁人不注意,偷偷伸手抹眼角。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唐钲进入自己的卧室,双手支着脑袋半躺在李淑华重新换过被褥的床上,左脚翘上右腿的膝盖在空中轻轻乱晃:“海子,明天去吃喜酒,我们要准备什么贺礼吗?”
“你还真打算去啊?”
得到唐钲肯定的答复,郭海洋也只能一声叹息,只希望自己这兄弟明天不要受到太大的刺激,如果恢复了记忆,那可就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