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苏省的省会宁城坐地处江淮平原,长江穿城而过,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江南地区为古都金陵城的延续,是宁城的核心所在,这里不但有着丰厚的历史底蕴,也是当下社会现代化发展的最前沿。
相比江南的繁华,新建在江滩之上的江北地区则是宁城人口中的乡下。
这里是宁城的重工业区,四周工厂林立,到处矗立着高耸的烟囱,不时排放着黑白相间的浓烟,使得江北区的整个天空都看起来有些雾蒙蒙,便连呼吸时都感觉空气中飘散着煤烟的味道。
一九七七年,唐钲的父母在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之后,没有选择返回原部队,而是进入了宁城钢铁厂工作,同时也把家安在了江北区。
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汽车中转站,遭受一路颠簸之苦的唐钲跟随郭海洋下了车,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家门,他感觉有些踌躇。
过去的三十多年唐钲一路走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父母对他而言只是一张张收在相册里的照片而已,自小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家庭的温暖,如今却要叫两个他从未见过面的人“爸妈”,难免令唐钲的内心感觉到一阵怪异,也不知三人面面相觑时,他能不能很自然地叫出口。
一路之上都在踌躇,等真正走到了自家院子的大门前,唐钲反倒没那么扭捏了,既然上天安排了他命中有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那便坦然面对好了,念及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推了推腮边的苹果肌,露出一个吓了郭海洋一跳的笑容,推开了院门大踏步进入。
“爸、妈,我回来了。”
时至正午,院中果然坐着正在吃午饭的两个中年人,然而唐钲脑中预想的温馨画面却没有出现在眼前,身穿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个白面馒头,模样与现在的自己有些相像,看来应该是自己的老爷子没错,一旁的女人正端着饭碗,略显花白的头发被一只黑色的发箍固定在脑后,淡蓝色的衣服已经被浆洗得有些发白,腰间系着围裙,手上套着护袖,是八十年代的劳动妇女最为经典的打扮。
因为唐钲的那一声喊,院中的氛围立即陷入了迷之尴尬,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坐着的两人一动不动,只是用双眼直直地盯着推门而入脸上堆笑的唐钲,而另一边的唐钲也保持着推门的动作,他感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也很是窝火,自己鼓足勇气这才叫出口的称呼居然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叫唐总的脸面往哪放?
“叔叔阿姨,我们回来了。”
关键时刻,还是郭海洋的出现替三人解了围,只是这老头老娘对郭小胖的态度明显要比自己这个亲儿子要好得多,这是闹哪样?
唐钲甚至有些怀疑他们四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缓过了神的二人将唐钲与郭海洋招呼着在桌边坐下,唐钲的母亲对郭小胖是一阵嘘寒问暖,而迎接唐钲的,只有他爸爸略显沉闷的一声冷哼:“你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唐钲猛地扒一口碗里的米饭,从扬城到宁城,后世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竟辗转了半天才到,此刻的他还真的是饿成了前心贴后背。
“我说过这话吗?”唐钲两手一摊,“我不记得了。”
老头子与老娘相视一眼,继而将目光扫向了郭海洋。郭胖子朝他们挤了挤眼,意思是稍后背着唐钲再做解释,唐钲却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我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你躲着我干什么?”
等到听说唐钲为了救人胸口被砸得吐血昏迷进了医院,最后还弄得失了忆,夫妻俩终于露出了些许父母应有的关心神色,唐钲的妈妈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听说儿子失忆之后更是紧张地哆嗦个不停,而作为军旅出身的父亲心理素质则好了许多,只是皱了皱眉,淡淡问道:“身体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吧?”
见唐钲的食欲极佳,哪里有什么存在暗疾的模样,这才又问了一句:“这个失忆,是到了什么程度?”
“前尘往事一场空,我全不记得了。”
夫妻二人又是一个对视:“那你跟姚静那丫头的事……”
唐钲大手一挥,尽显洒脱之色:“全忘了。”
“真的?”两人似乎不太相信,又向郭海洋求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唐钲的父亲猛地一拍桌子哈哈一笑:“好,今天老子要喝上一杯庆祝一下。”
“嗯?”唐钲端着饭碗愣了愣,你儿子失忆啊喂,你竟然说要庆祝,这是自己几辈子积德修来的老子啊?
另一边,他的妈妈似乎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停地朝唐钲的碗里夹菜:“既然记忆恢复不了,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人总得向前看的不是吗?多吃点,身体好的快,你们俩这次回来多住几天,今年开始实行分田到户,也不用集体上工了,早晚几天没什么大碍。”
知道此刻,亲人相聚的温馨这才在院子里慢慢洋溢开来,只是郭海洋与他的父母之间细微的神情交流,作为商界精英了唐钲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不用细想,他也能分析出,这个自己的前女友姚静也不知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令郭海洋在他面前吞吞吐吐,更是令自己夫人父母对她有些恨之入骨的意思。
唐钲并不是真的失忆,而是有着不同记忆的另一个人,自然对他从前的人和事没什么感觉,所以在自己听说那个姚静结婚的消息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着实吓坏了郭海洋,但现在,唐钲却对前女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又是如何做到让这个唐钲一家谈虎色变的。
“明天是姚静结婚的日子吧?”
“对……对啊。”郭海洋望向唐钲的目光有些紧张,“你想干嘛?”
而他的父母也不约而同地望着他,屏息凝神。
“当然是去喝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