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和颖妃的闲话,是在内侍宫人肃声唤了一句‘皇后娘娘驾到’后,才停下来的。
原本已经落座的高位嫔妃纷纷起身,对着内寝通往正殿的廊道方向福礼下去,
“臣(嫔)妾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昭在人堆里一同拘着礼,余光瞥着一步步走向凤位的皇后。
她身着一袭明黄色凤穿牡丹绣样的朝服,头戴金镶玉凤冠,耳佩一耳三钳东珠耳饰,通身打扮端庄大气,走起路来也是仪态端然,几乎看不见朝服下摆的流苏有晃动的痕迹。
待皇后稳坐凤位,命众人免礼平身后,宋昭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柔软饱满的朱红唇,翘鼻挺而直,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大气雍容。
只是脸上的脂粉气略显厚重,像是刻意想要用妆面来掩盖她的病容。
打量了一番新人后,皇后温婉笑道:
“昨儿个才入宫,离了自家府宅,可还住的习惯?”
众人齐刷刷点头,立在前面的李贵人抢先拍起了皇后的马屁,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照拂。瑶华宫的东偏殿庭院里种植着栀子花,是嫔妾最喜欢的花卉。嫔妾家中就多有种植,昨儿个搬进去后,倒觉得跟在自己家中一样温馨呢~”
皇后温声道:“你喜欢就好。为你们安排住所的事儿,本该是本宫上心。可这两日本宫犯了心疾,这些事就都交给了颖妃去操办。”
说着看向颖妃,含笑点头,“你心思细腻,此番辛劳你了。”
颖妃忙道:“皇后娘娘谬赞,能为娘娘分担些琐事,是臣妾的福气。”
李贵人八面玲珑,连忙又向颖妃谢了恩,“嫔妾多谢颖妃娘娘。”
颖妃淡淡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便算是对她的回应。
皇后又道:“昨日是你们入宫的大喜日子,原是该一一面圣的。怪就怪本宫身子不中用,心疾突发一时绊住了皇上,你们别往心里去。”
众人连忙说:“皇后娘娘如此说,可折煞嫔妾们了。您凤体安康才是顶尖儿的大事。”
一旁的云妃耐不住性子,翻了个白眼愤愤道:
“哪里能怪皇后娘娘?昨儿个咱们轮番侍疾的时候都听见了,娘娘您一个劲儿的劝说皇上去见新入宫的嫔妃,别让她们受了冷落。
要不是宸妃偏生狐媚将皇上生拉硬拽去了她宫中,想来昨日妹妹们,应该早就见着圣颜了。”
听话是要听音的,
宋昭听得出来,云妃这话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嫔妃,对素未谋面的宸妃心生嫉恨。
皇后听了云妃这番话,由着她说也没有阻止,说明皇后心中对宸妃昨日的行为也心中不满,
不过她到底是中宫,这些醋话不好从她口中说出来罢了。
后来皇后又问了她们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宋昭静静站着也不接话。
只等听见皇后虚着力气咳嗽了两声后,瞧李贵人有了动静。
她让婢女将那乌金锦盒递上来,毕恭毕敬双手奉上呈给皇后,
“嫔妾昨日听闻皇后娘娘犯了心疾,心下焦虑。这百年野山参是嫔妾父亲让嫔妾带入宫中的,用来滋补益气效果最佳,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
宋昭偷瞄了一眼乌金锦盒里面的野山参,果然是极好的品相,
皇后也笑着说:“这野山参品相极好,李贵人有心了。”
话音方落,她身边的大宫女霜若便要上前去将这份礼接下。
正在这时,云妃突然冷笑了一声,“呵,李贵人是有心,但是你有心之前,也该先打听打听皇后娘娘的不适症状。
皇后娘娘这次心疾复发,是因为近来天气炎热,娘娘体内有实热,并伴随阴虚火旺之症,这些症状,是绝对用不得你这份‘心意’的。”
李贵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忙不迭解释道:
“皇后娘娘恕罪......嫔、嫔妾不懂这些,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嫔妾。”
皇后端然而笑,“你一片好心,本宫如何会怪罪于你?这样吧,你这礼本宫收下了,但若本宫想要借花献佛,你可介意?”
李贵人陪笑道:“自然不介意。”
皇后便说:“舒妃有着身孕,气虚欠补,这样好的野山参,最适合她不过。今日本宫便借花献佛,将此物转赠于舒妃。”
今日请安,舒妃告假没来,但她身边的宫女清月却是在场的。
一来是来给舒妃告假,二来是要从旁听事,回宫后转达给舒妃。
清月躬身上前,从霜若手中接过了乌金锦盒,
“奴婢替舒妃娘娘多谢皇后娘娘恩德。”
皇后微微颔首,“回去记得跟你家主子说,这些都是李贵人的心意。”
李贵人自然是高兴的,
送了一份礼,在皇后和舒妃面前都做了人,虽说野山参价贵,但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新妃的绿头牌今夜就要送去敬事房,她想,今儿个请安的时候,就属她表现的最好,指不定今夜她就能沾上侍寝的彩头。
后来皇后有些乏了,就说让众人先各自回宫去,
后妃请安散去,是要按着位份高低离场的,
宋昭身为答应,位份最低,所以是最后一个离去的。
却才出了凤鸾宫的门,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宋答应留步。”
她回头,见是皇后身边儿的霜若跟了出来。
霜若手中拿着一方巴掌大小的黄梨木盒,将它递给了宋昭,
“这是紫金活血膏,用来治疗不服之症是极好的。皇后娘娘让奴婢将此物给您送来,交代说早晚各取来匀面,不出五日脸上的红肿湿疹便可尽褪。”
宋昭收下黄梨木盒,贴着一脸的欢喜笑意说: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大恩,皇后娘娘如此照拂,嫔妾理应当面致谢。”
霜若道:“皇后娘娘今日乏了,交代小主不必谢恩。小主请回吧。”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凤鸾宫。
宋昭将黄梨木盒交给云杉让她好生收着,继而也转身向瑶华宫走去。
走远些后,云杉小声对宋昭说:“皇后娘娘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母仪天下,和善亲人。”
宋昭并不搭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心想,在这深宫里若是只凭着善良,皇后如何能在宸妃的强压之下,还稳坐后位这么些年?
且今日是她和皇后第一次见面,皇后竟会提前知晓她脸上的是不服之症,还一早就准备好了对症下药的药膏送与她?
她正思量着,身后忽而响起了一道冷厉的女声,
“谁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