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闻言转身,瞧见来人好大的阵仗。
一名衣着华贵程度仅次于皇后的美艳女子,周围足有二三十名宫人簇拥着。
近身侍奉者,两人持华盖为她遮阴,又两人分立左右掌扇,身前还有数名宫人拿着盛满了冰块的冰屉立在她身前。
冰块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于她眼前缥缈而过,单是看着就觉得凉爽。
宋昭快速扫视了女子一眼,
一双鸣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眼角锐利,右眼眼尾一颗朱红色的泪痣,消减了她眼神的攻击性,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入宫来见过那么些嫔妃,论其容貌来,眼前这女子绝对是众妃中最出挑的。
再加上她衣着配饰华贵,眼角眉梢又流露出几分跋扈来,
不难猜想,她便是令整个后宫都恨得牙痒痒的宸妃。
宋昭旋即福礼下去,恭声道:“嫔妾答应宋氏,见过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宸妃粗略瞄了她一眼,并不叫她起来,而是问了身旁的宫女迎香一声,“宋答应?”
迎香道:“回娘娘,是护国公家的女儿,昨儿个和另外三名秀女一同入宫的。”
宸妃听罢才说:“原是宋世诚的女儿,起来吧。”
等宋昭谢恩平生后,听她继续说:“你父亲与本宫的父亲也算有些私交,你虽是庶女,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日后得闲,常来本宫宫中走动走动,少不了能给你讨些好处。”
后宫最忌讳嫔妃之间拉帮结派,
宸妃能在皇后宫门口附近,将这话公然宣之于口,可见她有多跋扈嚣张,丝毫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宸妃抛了橄榄枝,但宋昭却不敢接。
这地方来来去去这么多宫人路过,指不定谁就是皇后身边儿的人,
她应了宸妃这话,要皇后知道了,定会对她有看法,
可她若不应,宸妃就站在她面前眼巴巴盯着她看,
前有狼后有虎,她谁都得罪不起。
宋昭思绪急速流转,心念一动,很快就有了主意。
云杉在一旁搀扶着她,她佯装要再度给宸妃福礼下去,用胳膊肘捧了一下云杉拿着黄梨木盒的左手,
黄梨木盒应声掉在地上,云杉立马躬身去捡,
宋昭则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毕恭毕敬道:“承蒙宸妃娘娘厚爱,嫔妾......”
“那是什么?”宸妃的目光被掉在地上的黄梨木盒吸引了过去,冷着声音截断了宋昭的话后,凑上前仔细瞧了一眼。
皇后宫里出来的东西,一应一物上面都是印有凤纹的。
宸妃瞧见凤纹后愣了一下,继而轻嗤出声,
“呵,皇后倒是不嫌弃你只是个小小答应,竟如此看重你。”
她一步步逼近宋昭,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
冰凉的护甲几乎要嵌入宋昭的皮肉里,宋昭连忙解释道:
“皇后娘娘和宸妃娘娘一样,都十分体恤嫔妾等新入宫的秀女。关心嫔妾脸上湿疹红疮,害怕如此模样来日侍寝吓着皇上,故而特意赏赐给了嫔妾这一盒紫金活血膏。”
宸妃闷哼一声,“哼,你既收了皇后如此大礼,那就好好受着。”
说罢将手甩开,轻抚鬓发,“本宫还要去给皇后请安,没工夫与你闲话,你自行退下吧。”
宋昭向着宸妃又福了一礼,带着云杉快步离去。
等走远后,云杉憋在胸口的气才舒了出来,“可吓死奴婢了,方才宸妃娘娘那样子,看着像是要活吞了小主一样。”
宋昭神色淡淡,不以为然,“她没工夫活吞了我,她只会活吞分得她宠爱之人。今日请安李贵人出尽风头,你觉得多久会传来她侍寝的好消息?”
云杉说:“今天晚上敬事房就会将小主和李贵人她们的绿头牌呈给皇上,新秀入宫一月之期,怎么都会被皇上宠幸,李贵人今天讨得皇后娘娘欢心,想来皇后娘娘也会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吧?”
宋昭笑,“是啊,那咱们可得好好儿恭喜她了。”
“小主也得快些将脸上的伤养好。小主比她们生得都好看,奴婢相信到时候皇上见了小主,一定喜欢得不得了!”云杉晃了晃手中的黄梨木盒,又说:
“这紫金活血膏虽好,但是老爷说宫里人心难测,任何内服外用的东西都得先让太医验过再说。宫里的刘太医是自己人,奴婢等下就去趟太医院,让......”
“不必去。”宋昭接过黄梨木盒来,在手中把玩着,“验与不验的,左右这东西我也不会用,就别费神了。”
*
一转眼的功夫,宋昭入宫已经快一个月了。
按说她脸上的红肿湿疹应该早就好了,可她日日去请安时,众人瞧着她还是和才入宫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区别。
皇后问起来,她才解释:“嫔妾那日一时贪嘴,多吃了两块鲜花饼。后来才知道那里面有桃花的花粉在,实在是嫔妾自己糊涂......”
皇后闻言无奈摇头,“你呀,明知道自己身体这样,就得多注意着。眼瞅着一个月过去了,和你一同入宫的几人都侍过寝,你却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过。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是啊。
这一个月里,李贵人、萧常在和刘常在各承宠了一次,
唯有宋昭,连萧景珩的面还没见过。
没有圣宠,在宫里的日子便举步维艰。
内务府对她宫里的差事懈怠不说,连一同入宫的萧常在和刘常在她们,也常出言讥讽宋昭,更不用说风头正劲的李贵人了。
这一日,宋昭正在寝宫中闲闲翻看着一本书,织花在殿内洒扫着,惜影则在门外找了个阴凉地躲闲。
内务府的人来说事,正好撞见在门口偷懒的惜影,便说:
“这个月的月例下来了,你随我走一趟,将月例取回来。”
惜影一听这话,可不愿意了,“我瞧得真真儿的,李贵人和瑶嫔娘娘的俸禄你刚才送过去,按理说将我们的俸禄也拿着送过来,是顺路的事儿。你倒好,却让我们自己去取?”
那公公也不惯着她,“哟呵,你好大的气性?那瑶嫔娘娘和李贵人是什么身份?这月例你们爱要不要!”
两人在门外的争吵,被寝殿中的宋昭和织花听得一清二楚。
宋昭表情上没有什么波澜,但是翻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织花看在眼里,小声劝了她一句,“小主.....您别往心里去。内务府的奴才一贯都是这样,等您来日侍寝后,有的是他们上赶着给您赔笑脸的时候。”
宋昭抬眉,笑着对织花点点头。
门外,惜影和公公吵闹的声音愈发大。
织花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赶了出去将抹布塞给惜影,说:
“算了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我随公公走一趟就好了。寝殿里还有两个花樽没擦干净,你先进去把活做了吧。”
惜影这才冲着公公哼了一鼻子,接下织花手中的抹布,不情不愿地入了寝殿。